第163章我想去你来的世界
甄成忙把她领进屋内,见她浑身发抖,忍不住心疼道:“咱们不是约好午后才见面,怎么你一早就来了,在这里坐多久了?怎么也不敲门啊?”
雪若哆嗦着牙关:“昨天...后半夜..来的,怕吵着你睡觉,就...在门口坐一会儿...”
“胡闹!怕吵着我,就不怕把自己冻死了?”甄成嗔怪道,“赶紧进来!”
雪若刚站起来,腿一软,忙扶住旁边的墙。
“怎的啦?”见她挪步艰难,甄成上前一步,看到她冻得发紫的一双赤足,大惊,“你鞋呢?”
雪若低头,两只冻成萝卜的脚丫不好意思地往后躲闪,随口扯了个谎,“走得急,跑掉了...”
“两只都跑掉了?”甄成瞪眼。
“嗯...”雪若无辜点头。
“敢情这地上有浆糊,把你两只鞋都粘掉了?”甄成不可思议嚷嚷。
“啊呀,牛鼻子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问那么多干嘛?”雪若不跟他掰扯,推了他一把。
“对对对,快来。”甄成一边不满摇头,“叫兄长,什么牛鼻子牛鼻子的..”
一手一脚把她拉到火炉旁边暖着,让她把脚烘暖,又找来一条干帕子让她把脚包起来,免得生冻疮。
因他住的这个地方以前是个转让的杂货铺子,甄成跑到后厢一阵翻捣,找出几双大小不一的女式布鞋,让雪若试了一双合脚,又翻出几双棉袜给她穿。
“你这样的小姑娘啊,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下雪天光着脚在外面跑,要落下毛病来的呀,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他一边挑选袜子,一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雪若擡头望着他笑,由衷赞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细致人。”
甄成翻了个白眼,扔个她两双棉袜,又给她倒了一碗热茶,坐下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看你这神情,莫不是被人欺负了?你告诉大哥,我替你出头去!”
雪若冻得发白的脸微微恢复了些,双手紧紧捂着碗取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茶,才摇头道:“没有,没事儿....就是来早了。”
甄成见她不肯说,也不多问,开始收拾屋内的东西。
“你想好了,陪我一起去夏州?”雪若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甄成点头,语重心长道:“对啊,此去夏州,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书意,我是你大哥,我不陪你谁陪你。”
雪若纠正:“我不是你要找的俞书意,再说一遍。”
“我知道,”甄成不以为意,“你不是说,你也曾经穿越回原来的空间吗?我守在你旁边,等你什么时候穿回去了,我妹妹不就回来了。”
雪若想了想,认真道:“这话倒是没毛病,就是我可不知道你要等多久,虽然我也巴望着快点能回去。”
甄成把打好的包袱背在身上,兴致勃勃道:“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正好去夏州找找你说的那个琴,顺便一路游山玩水,两不耽误。”
见雪若已经穿好鞋袜,便拉着她要出门:“书意,你还没吃早饭吧,大哥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点心铺子,我带你去吃....”
雪若被他拽着一路小跑,忍不住抱怨:“再说一遍,我不叫书意,我叫齐雪若!”
“我乐意叫你书意,感觉终于找到我的小妹了,心里贼拉高兴。”
“那行。玉阳子,牛鼻子老道,别拉我,我自己会走路。”
“好好好,雪若,都听你的。中午我们去吃烧鸡怎样,烧鸡配酒,什么都有.....”
*
宁阳城中久负盛名的望澜轩酒楼,正是晚间生意最为热闹时候,两层的小楼已经坐满了食客,一楼的搭起五尺见方的小舞台上,两名伶人正在怀抱着琵琶弹奏。
一曲既毕,掌声四起,青春年华、模样姣好的伶人们便抱着琵琶,去各座询问是否要单独点曲儿。
几桌客人点了曲子弹奏之后,其中一个伶人对另一人低声说:“你看西侧角落那桌,珠帘后坐着独饮的玄衣公子如何?”
另一人掩嘴笑道:“你也注意到他了,看他一人孤单,不如我们去问问他是否要点曲。”
两人一拍即合,施施然走过去,素手掀起珠帘。
方才隔得远,只见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影,现下看清楚里面端坐着男子的容貌,两人心弦俱动。
其中一人率先上前,弯了眉眼柔声道:“这位公子,一人独饮无趣,可要听首小曲助兴呢?”
苏辰擡起漆黑的眼眸,眼底的冷意让两人心中一寒,他瞥了两人一眼,简短道:“不必。”
两人笑容略僵,前面一人脸皮厚些,便放下身段恳求道:“公子不知,我等每日在此酒楼若不能赚够例份钱,便要挨老板打骂,求公子垂怜....”
说着上前替他面前的酒杯斟满酒,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苏辰恍若未闻,仰头喝下一口烈酒。
那伶人见他不拒绝,又忙不叠上前替他把酒斟满,他扬脖连饮三杯,那伶人要再倒酒时,见面前的桌上多了一片金叶子。
那伶人惊喜非常,与同伴对视了一眼,两人就要摆架势弹奏。
苏辰烦躁摆手,道:“不必奏曲,再来一坛酒吧!”
两个伶人大喜谢过,拿了金叶子下去,不一会儿捧了两坛酒过来,一左一右坐在苏辰旁边,笑道:“公子慷慨,既然不想听曲,我们姐妹也不好生受于您,便斟酒陪伴略表存心。”
苏辰也不拒绝,她们倒一杯,便喝一杯,道:“今日这酒淡得很。”
一伶人娇笑道:“公子,这可是陈酿的晚晴雪,寻常客人喝三碗就倒下,您真是海量。”
听到“晚晴雪”三个字,苏辰心弦微动,不自觉地想起那日落日余晖中眉目生动的笑颜,雪若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这可是三年陈酿的晚晴雪哦,费了我不少银子呢。”
他收敛神思,盯着手中的酒杯,皱眉笑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目光扫过外面觥筹交错、热闹锦簇的场面,原来正大光明地坐在望澜轩里面喝酒,是这种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不用易容、不必遮掩躲避,堂而皇之地坐在宁阳最热闹酒楼,随心所欲地畅饮,心中泛起的却不是喜悦,只有苦涩和悲怆。
他觉得可笑而悲哀,他也曾经玉堂金马,白壁无瑕,那时他的双手不曾沾染鲜血,可是却无法堂而皇之地走在阳光底下。
到后来,他杀人如麻,过得如同行尸走肉的这些年,依旧还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这一世,他都如蝼蚁一般躲在暗处偷生。
如今,他什么都不在意了。
一旁的伶人见他眉宇间似有哀伤嘲讽之色,因不便动问,只得淡淡一句:“公子若心头不痛快,醉了也是好的。”
苏辰微笑持杯,眸色漆黑如墨:“怎会不痛快?此刻再痛快没有了!”
不到半个时辰,就喝完了一坛酒,依旧脸色如常,丝毫不见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