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为一个魔头祈福诵经,管他的呢,还是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哪儿有空担心一个魔头。”
“就是,那些个魔头神通广大的紧,不知杀了我们多少百姓,为魔头祈福诵经,怕不是吃饱了撑的。”
……
土屋内,尔卿盘膝坐定,看着眼前笼罩在光罩中的悬浮纸鹤,个个暗淡无光。
半日已过,无人为玉冥祈福。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禁微微收紧,听得一旁玉阳子叹息一声,“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尔卿只两眼一瞬不瞬盯着身前纸鹤,“不急,才半日……”
又是一炷香后,纸鹤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玉阳子与玄诚子都有些支撑不住,浑身都用力过度,不受控制的痉挛颤抖。底下诵经的弟子们声音也开始暗哑。
眼看着困着丰界的光罩光芒逐渐减弱,尔卿心头不由跟着一紧。
沉默许久的丰界开口,在尔卿焦躁的心头又浇了一瓢热油。
“本座还以为你们能坚持十天半个月呢,没想到仅仅半日就坚持不住了?呵……那小妖怪,省省力气,趁现在的时间,给自己挖个坟,省的到时候无人为你收尸……”
尔卿忽而眉开眼笑,鼓起掌来,“上任魔尊果然厉害,尔卿佩服至极。”
她转眼看着玉阳子跟玄诚子,“宗主、长老,不然咱们还是放弃吧,你瞧瞧这魔尊,怎么都杀不死的。”
丰界开怀一笑,还未笑完,就听得尔卿紧接着又道,“即便被人打的魂飞魄散,还能留下一张嘴来叭叭,瞧瞧这嘴多硬多难缠?咱们是敌不过那张嘴的。”
“你……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妖怪,”丰界气结,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听得他颤抖着声调,“给我等着!”
气的连“本座”二字都没用,直接“我”了。
此一番,又如石沉大海,再无动静。不必猜想也知定然是对尔卿怀恨在心,憋着一肚子火只等结界破裂,出来大杀四方。
尔卿又坐回原位,看着面前一只都未亮起的纸鹤,没由来的心头火起,双手结印,抽出丝丝缕缕连接每一只纸鹤。
“凡人们,太阴宗的弟子们,都给我听着!”
灵力输送,宛若一声晴天悍雷在头顶炸开,惊得百姓们心头一哆嗦,纷纷朝高空飞过的纸鹤望去。
“谁啊?抽什么风?吓死老娘了!”
太阴宗上,穿着清一色道袍的弟子们在殿前朝上空张望。
“这声音……好熟悉。”
“好像是尔卿的声音?”
“怎么回事啊,尔卿一个人操纵了这么多纸鹤吗?她如今这么厉害了吗?”
虚空纸鹤振翅,光芒忽亮忽弱。
“我尔卿,再一次请求诸位,为玉冥祈福诵经。”
底下人又炸开了锅,或嘲讽、或鄙夷。
“尔卿是谁?她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们做事?”
“尔卿不就是玉冥之前身边那个女的,有几分姿色的那个?听说是只妖怪来着,妖怪还来命令我们名门正派的弟子了?世道真是变了。”
“咱们宗门因为玉冥死了多少个人啊,还为了他祈福诵经,疯了吗?!”
……
头顶纸鹤再次传来话语声。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因为玉冥死了不少人,玉冥是个魔头,不值得救,对,没错,玉冥这个人确实万分讨厌,体会不到他人心情,全都以自己喜好为中心……”
“说什么呢,疯女人,自己都知道还来让我们祈福诵经做什么?散了散了。”
“但是!”头顶又是沉声一喝,众人能清楚感觉到那头尔卿压抑的愤怒。
“有不少人因玉冥而死,但又有多少人因为太阴宗玉冥而活?!到他半魔身份被拆穿之日,他手下护佑了多少凡人,又救了多少同门弟子?!我想你们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怀天仙君的名号,不是旁人赐予,是你们天下万万人所赐!
他做错了什么?隐瞒半魔身份救人是错?还是生为半魔是错?!尔等因他半魔身份,便抹去了他曾经留下的所有功绩,与那些个得利奸佞的魔头又有何区别!常言道知恩图报,你们受了恩,心安理得受了一头不堪的半魔的恩!受了一头你们瞧不上眼的半魔的恩,不打算回报吗?昔日他一人能救你们万万人,今日万万人却救不得他一人性命?”
头顶纸鹤忽然缄默,半晌之后才又响起。
“……你们连半魔都不如。”
一语振聋发聩,天下皆默。
此刻,耀城。
一截白皙的手推开朱色大门,从中走出,仰头看虚空飞舞的纸鹤。
“出什么事了?”
有太监飞快朝她跑来,“哎呦城主,你身子未好,受不得风寒,怎么出来了?”
“出什么事了。”荆安擡头望着那纸鹤,“我好像听到先前来城中的那个小姑娘的声音了。”
太监顺着她视线望了一眼,叹息道,“玉冥仙尊……如今危在旦夕,那纸鹤是来传话,让天下人诵经祈福,助玉冥仙尊渡过难关的。”
“玉冥仙君……”荆安口中喃喃,眸光缥缈,思绪似是飞向远方。
“城主,快回去歇息吧,你若是再出个差错,这满城百姓该如何是好啊。”太监又推着她往里走。
荆安将他手拂开,阔步朝外走去,两眼神光奕奕,“传城主令,耀城上下,为玉冥仙君诵经祈福!”
……
远在西部边陲。
尔卿坐在土房中,一声吼完,深吸口气,擡手按着胀痛的额头,贝齿紧咬朱唇。
房中,不光那些个诵读经文的弟子呆愣住了,就连玄诚子与玉阳子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尔卿。
尔卿知道他们在惊诧什么,她在太阴宗时与世无争,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今日大开骂戒,算是刷新了诸位对她的印象。
不过尔卿没工夫管这个,心如巨石沉入海底。
玉冥大魔头,平日不做好人际关系,现在有难无人来帮,她也真是的……竟然气不过怼了丰界那个老魔头。
虽然能跑,但是这满村子的人该如何……
真是……冲动是魔鬼。
屋内鸦雀无声,尔卿擡头想提醒那些弟子继续诵读经文,却听得一声惊呼。
“亮了!纸鹤亮了!”
尔卿眼皮一跳,飞快看向眼前悬浮的纸鹤。
方才灰蒙蒙如云烟,眼下竟一盏接一盏飞速点亮,灿烂如星辰!
纸鹤身上逐渐有星星点点的金芒飞出,源源不断的朝着玉阳子手下结界飞掠而去,恍若萤火虫融入昼晓。
如日初临。
还不等众人欣喜,结界内兀的传来玉冥痛苦的闷哼声,一口鲜血直接喷到金光四射的结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