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汹涌（6）
【这里是伊达航】
【是，是我】
当世界的彼端的一切喧嚣正由一场审查会的落幕而如洪水般沸沸扬扬甚嚣尘上之际，另一边没人看到的角落里，一位在入职将近四年的刑事科警官也在向着他所坚守的东西义无反顾地行去。
年假过后第一个休息日，难得没有紧急的出警案件。
时隔经年，伊达航再次站在了长野市，搭档北代浩曾发生车祸事故的那条马路前。
来的路上，少年老成的警官特意挑了束开得尚算不错的白菊，此时，他将洁白的花束放在马路旁边，倚靠着永远都无法休息的交通信号灯竖起的细杆。
盲人提示铃正在此时滴滴响起，下一秒，马路上汽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阵风吹得白色的花叶摇坠，仿佛是谁在急切愤怒地低语。
白色、在这种场合真是该死的合适，他想。
就是在这个路口，与他正因为某桩案件上的小事争执不休的年轻搭档一脚踏出路沿，便被刹车失灵的重型货车撞了个正着，而在送到医院的路上他就因大出血抢救无效去世了。
干净利落得简直像老天开的一场拙劣的玩笑。
这时，街边杂货摊的摊主掀开搭帘，朝着垂头丧气的杵在那儿的青年打了个招呼：“又来啊，伊达警官，今年好早。”
“是，最近有些忙。”伊达航便擡头朝人点了下头，“今年之后有事，不一定有空。”
老成的青年如是扯着理由，扯扯嘴里的牙签，挥手道别。
那曾经见证了当年车祸的杂货摊摊主便也挥了挥手。
他看着那独自远去的背影、半晌回过神儿来地嘟囔一句：“奇怪，说之后有事……是今年之后都有事吗？要结婚了？请了年假？”
回到警视厅警员公寓区，伊达航却并没有回到他自己的公寓楼，而是径直回了和教官同一栋的同期松田阵平的宿舍。
自从发觉自己的公寓有可能受到了监视或是搜查后，他就借口和女友在外过夜实则搬到了马自达这里借住。想来不管背后那群家伙是什么人，都不会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反复前来探看的，而且他也确实有些事情需要个安全点儿的地方完成。
当然，为以防万一，他也确实联系了娜塔丽，让她最近先去朋友家暂住两天。
正想着，一拉进门，还在厨房不知道忙活些什么的某卷毛就探了个头出来，
“哟，回来啦？我们的警视厅大侦探？”
松田阵平没个正形地说着，下一秒侧身端出一盘子不明色泽、不明材料就连气味难以言喻的“菜品”，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可惜我这个‘冒牌女友’做的着实不佳呐。”
“去你的，开包方便食品都没你这么离谱。”伊达航顿时没好气地夺过那一盘子不明物体，瞅了眼挂钟上的时间，见午饭点儿已经过了许久，便果断把东西统统倒进了垃圾桶。
“啧，残忍。”
“你才是，放过好好的食材吧。”
伊达航失笑，他先仔细清洗一下餐具，又看了看冰箱里的东西，最后系上围裙，快快地拿仅剩的方便食品和些许食材下了碗汤面。
“哎呀呀，这快要结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背后那个卷毛小混蛋的声音还在持之以恒地找着存在感。
伊达航叹了口气，心里那些许担忧与沉重感不知何时却也彻底消失了个干净。
他伸手，没好气地拿汤匙柄敲了下背后这家伙的脑袋。
“行了，吃多少盛多少吧，难不成还要我给你端去不成？”
他们笑闹两句，总算是踏踏实实地坐在了餐桌前面，些许日光从客厅的拉了半扇的窗户里透出来，可尚未放晴的天色却仍让室内显得有些昏沉。
伊达航心里装着事情，又是在这种能够全然信任的同期面前，不用掩饰表情，自然就把一顿饭吃得不声不响，沉闷得活像是死刑前的最后一餐。
松田阵平可忍不了这个，吃到一半干脆跳起来把客厅灯打得大亮，抄起汤匙假装话筒，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捅到了伊达航嘴边。
“嗨嗨，现在，嫌疑人伊达航先生，请叙述你的罪证！”
“唔……什么？”
伊达航才从思绪中抽身，看着面前绷着脸假作严肃的同期甚至有些没回过神来。
松田阵平一脸服气的表情，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
“行啦，看你这副苦大仇深还搬出来的样子，到底是碰到了什么事？先说好，要是和娜塔丽小姐吵架了这种、我这六根简直不能更清净的家伙可帮不了你。”
原来是误会这个。
伊达航闻言反倒是略松了口气，借住就算了，他可不想真让同期卷进这种不明底细的麻烦事情里。
不过为防止人刨根问底，他还是拣着不太重要的情况说了两句：“前阵子有个案子，我被烦的不行，出来清净两天。”
“哈？难不成还有人敢闹到咱们警视厅分派的公寓这边？这都可以当场逮捕了吧？”
“吃你的面吧。”伊达航捂脸，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于是这场当堂会审的笑闹很快又被呼噜呼噜的吃面声掩去，没溅起一点儿水花。
午饭之后，松田阵平自觉自主自动地跑去收拾了碗盘，伊达航坐在沙发上沉吟了一会儿，转身去了书桌开始在电脑里敲起了他下了决心写的案件报告。
厨房里哗哗的水声和键盘咔啦咔啦的声响混合在一起，室内显得有些过分安逸，食物暖融融的从胃部涌上大脑，令人昏昏欲睡。
伊达航拍拍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完成这份重要的文件。
当年他的搭档北代浩的车祸事故确实事有蹊跷，作为案件的亲历者，他直到现在也在反复琢磨当时车祸时的所有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