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
赵家管事下乡,将村里的果子都包了,还另外请了十几二十个村妇,天天给她剥桔子,砍甘蔗,都知道她在做糖,但大家也在家做,没她做得好。
陈二狗告诉赵琉星,说:“姐,隔壁村的人也学咱们做糖,但没咱的桔桔糖好吃。”糖果本身就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赵琉星舍得下本钱做包装,加上做糖还要控糖,不是一味的甜就是好吃的糖。
二狗子和大壮学做糖都差不多,赵琉星准备研发一点别的产品了,果酒糖,她一直就想卖果酒,但制酒需要经营许可证,需要到县衙里去备案。她也没那人力物力做酒坊,但可以做一点酒心果糖,糖果子里面加点果酒,这可不算卖酒了吧。
另起一个炉灶,往里面填淀粉,抹平,不断烘烤,再用她的模具锡箔球在上面按出来几个洞洞,往里头倒酒,再用淀粉填上,烘干。最后拿淀粉球去水果糖浆里滚一圈,等糖浆冷却,再用糖纸包起来,不就是新品种了,第五季糖。
“姐,你真有脑子。”邓大壮觉得这些都是保密的手艺,很值钱的,卖给那些大店,能卖不少钱。
人还是要多读书,技术都从书中来,她也该感谢孟君诚,要不是孟侯爷让她在后宅里待了两年多,坐着冷板凳,她也静不下心来读书。糖这些人人都会吃,但不是人人都会做,而且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果园,她也是托福。天时地利人和,都是造化,也不是她一人的智慧,她什么也算不上,就是将现成的果子和甘蔗融了融,属于取巧,融合技。
“笨,没出息,”陈二狗拍他,“咱姐就是大门大户出来的,还看得上咱镇里那些店?”又讨好问道:“姐,京城你去过吧?”
“嗯。”
“那你跟咱说说,京城什么样的,是不是特别大,特别繁华?”
能说点什么呢,说京城的糖果点心也不好吃,都特别贵,一样的做法,自家也能做,但京城那些大酒楼就是客似云来,人人都以能买到那些华而不实的点心为荣。
不过也不是完全一样的,比例不一样,配方不一样,口感就不一样。这个配比和手艺,卖贵一点也无可厚非,确实直接吃进嘴里,都是点心,就是吃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嘿,你还知道繁华两个字,还以为你啥也不懂,一天天就知道捡死鸭子,臭鸭蛋。”
赵琉星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她总不能说:京城贵妇多,我也是小户女,没什么大见识。等去了侯府,发现大家不太看得上我,我也更没什么见识了,最多在侯府精进了一下养花的手艺,自我培训了一下打算盘的技能,也没其他的了。
至于生活,她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好,村里人都认识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去镇上,书斋里也有不少好看的书,没比京城差哪儿了。唯一不同的是,书比京城还便宜一些,感觉在京城生活的,都是傻缺。
此刻,镇北侯府里,孟君诚的一儿一女都在哭,哇哇要奶喝,锦书和云朵都被指过去伺候小主子去了。孙姨娘哑了,喉咙越发沙哑,二十多天之后,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锦书是最有感触的,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这还没三年,侯夫人就没了,侯爷又要去西征,这留下两个小冤家,全给她们这些大丫鬟找事儿了。
孟君诚在书房里,长酒帮他收拾东西,他忽然就想起那一晚上,她刚嫁过来,她说睡不着,来帮帮他。他丫头一堆,哪里需要她来收拾,只握了她的手,觉得她贴心得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孟君诚没想明白,还要怎么样退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很退让了,尽量不惹她生气,尽量希望回来不要吵架,不要争吵。可她就是像找茬一样,非要吵,什么都不顺心,什么都要拿出来说两句。
陆庸妍也绝对不知道自己在孟君诚心中是这个样子了,她觉得自己也够小心了,忍气吞声的,高声语都不敢,怕扰了隔壁的仙人。
去湘西之前,圣上让他去湖广走一趟,那边突然出来了水匪,经常作乱于九江下游,老是有运盐的官船翻船,朝廷损失不少,反正孟君诚要南下,顺道去九江那边看看。
“吾妻庸妍,”孟君诚想着给陆庸妍留一封家书,省得她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她不是说过,她根本不知道他往哪儿去,又几时回么。外头长酒在催:“侯爷,船来了,该上船了。”
船是直通九江的,一艘小船,这次属于秘访,不好三层楼高的船坐着,一路南下,那耗子也不会来。
孟君诚收了信,叠在怀里,总觉得她还在新房里,要么是拨算盘,要么是在打瞌睡,她年纪还小,是该多睡觉。
第五季节的‘梅花南雪糖’一出来,就很受喜欢,苷酸的果子里头包着酒精,糖一咬碎,沁人的酒香就喷溢而出,无疑是很多想喝两杯,却没场合喝酒的贵妇小姐们的最佳选择。
赵琉星在想新品,二狗子在外头说:“姐,来大订单了。”
确实是大单,北上天津的一商户专门寻来的,想订三百斤桔桔糖,三百斤酒心糖,还有一百斤的血橙糖。都是她这卖的最好的,人家也大方,二话不说,三百两银子直接付了,还有余下的尾款,说等糖做好,再付钱。
“这糖给您送天津去?对不住,咱们不外送,只能您自己取来,自己运。”这是赵琉星的原则,送天津的要送,那送京城的呢?
那管事咳了咳,又拿帕子捂着嘴,说:“自然是我们来取,有劳赵掌柜烦心了。”全村都知道赵琉星是姓赵的,是沈城赵家的管事,跟着她们大小姐的,一定是这样能干,才派了出来管庄子。
可不就是能干,赵琉星算了算,说:“先收了您的定金,如果到时候糖出不来,再原封退您。”桔桔糖是最管够的,酒心也好说,那个血橙糖,赵琉星不确定,血橙还有没有,还有多少,她看村里的血橙树也不多了。
“那给赵管事十五日,十五日之后,我来取糖。”
“好,慢走。”赵琉星说:“我这新出的秋梨山楂糖,止咳润肺的,您试试。”梨水熬糖裹山楂碎,却又不是整个山楂,有点点山楂丝儿在里面,不多,所以就不是糖葫芦那个味儿。
想出个山楂秋梨膏的,但包装又要换,糖纸好不容易才选定了,秋梨这些经不住放,过几日,人家吃了拉肚子,还不如做成糖果保险,起码不会轻易就变质坏了。
二狗子去送客回来,问:“姐,要不要我叫她们回来上工,这都几点了。”果然人就是要管事,管着事才能做事,二狗子现在都成全村妇女管家了,谁家前一晚干啥他都知道,宗旨就是,上工不能迟到。
“去吧,”赵琉星说:“去看看张家的血橙,我记得她家血橙都还没卖掉。”
“好咧,”二狗子一回头,“姐,我家也有血橙,你要不要?”
“你家也有血橙,谁种的?”就没见过二狗子种地。他说:“我奶种的,不多,我家还有点石榴和油桃,您要吗?”
“那你各剪一篮子来看看,卖相太差了,就不要。”肯定要看卖相,不然糖熬出来,颜色也不好看。
半个村头的妇女热火朝天地熬糖,剥桔子皮,方才那管事站在山头上,说:“您看,就是这一家,这赵管事不知从哪里来的,以前从没听说过哪个赵家。”
能挣钱的赵管事,海上生活乏味,买点糖果确实解乏,海上终日无聊,一人吃点糖,确实也提神。
邓大壮回村,就看见了那个管事,和一个穿斗篷的,这才几月天气,就要穿斗篷挡风了?回来之后,他说:“姐,我瞧见有人在望你,不,就望着咱们这庄子,指指点点的,不知道说啥。”
“中年人,拿手帕的?”赵琉星问。
“嗯,就是他,姐你认识?”赵琉星当然不认识,但人怕出名猪怕壮,人家看上她的糖还好说,方子就是简单的方子,送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新的糖还在路上,源源不断。就怕人家想灭口,想杀了她这号人,那就没办法了。
二狗子家的血橙很漂亮,就是个头小,但血丝很深,剥开之后,色泽鲜红。赵琉星点头,“都剪过来吧,我给你奶奶结账。”为什么不给陈二狗结账,因为他不定性,有点钱就想往外头跑,吃喝玩乐的,没点正事。
“好咧!”
十日后,糖都出来得差不多了,只等包糖纸,村里二十多人,包糖纸也快,并且给她们分了工种,做桔桔糖的纸哪几个人包,山楂糖的一个人包就够了,因为量很少;再就是血橙糖,两个人包;再有三个人包酒心糖。
大家说说笑笑,午间吃饭的时候,赵琉星说:“请朱大娘烧饭吧,我买了两根蹄膀,都劈开了,大家都别走,一道吃。”
“好咧,”这赵管事就是大方,吃得好,油水也够,油水吃得足,人精神都好一些。朱大娘起身去烧饭,其余人等接着忙,陈二狗和邓大壮望风去了,这些人是要抢糖还是杀人,总有个定数。
赵家庄子天天人满为患,没个空隙的时候,大娘大婶们,天天在里头坐着,想动手,也要有个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