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那因常年晒不到阳光而变得异常苍白的脸,贾扶生没好气道:“贾扶义,你瞅瞅你现在这副样子,头发长的像熊,胡子拉碴的还这么邋遢,你真是变成疯子了?是你当初说的不想再管这事儿,那你现在又来质问我是什么意思?”
贾扶义被提醒着坐起来,捏了捏长到肩膀的乱发,也有些生气。
“老二,你摸着良心说,我当初是这个意思吗?是你和爸爸不愿意听我的彻底解决,现在怪我撂挑子?”
“你们有你们的想法,我有我的,可我不听爸爸的,他就把我关在这里,还对外说我发烧烧糊涂了,变成了疯子!老二,我真是疯子吗?”
贾扶生显然吵架不是他大哥的对手,于是不耐烦地甩手,“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争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反正不管怎样,话是你说,你不再插手这件事,那你现在也别问我。”
说着就要走,可却被贾扶义叫住。
“老二,她们,会死吗?”
贾扶生咂咂嘴,心情复杂,“我怎么知道!”
忽然他扭向贾扶义,似笑非笑道:“再说了,她们要是死了,不是正合你的意吗?”
这话敌意满满,贾扶义却没有反驳,他只是站了起来走到小圆木桌边。小桌的四脚有些高低不平,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我希望归我希望,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希望她们死!”
“当然!”贾扶生脱口而出,顺手接过水杯。
喝了口水,他发现贾扶义有些不对劲。
刚才离的远看不清楚,现在两人站的近了,贾扶生才发现大哥手上有好多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浸着血丝,密密麻麻地纵横交错,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而小圆木桌下方赫然还散着好些细小的碎瓷片,四条桌子腿儿也像被狗胡乱啃过似的高低不起,其中矮的两条还垫了报纸块找平。
贾扶生心有所感地扭头看向门后的铲子,里面果然乘着几片大的碎瓷。
然后他轻叹一口,指了指铲子,甚是无语:“贾扶义你到底在搞什么啊?那么大的人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吃饭要打碎碗?又没人跟你抢。”
边数落他仍觉得不解气,一把捏过贾扶义的手,故意地使劲挤兑伤口,故意地要弄疼他。
贾扶义果然龇牙咧嘴地倒抽凉气,眼角闪过一丝慌张。
他常年地窝在阁楼,活动范围只有眼前这不足三十平米的地方,力气自然不如在外奔走的贾扶生,自然夺不出他自己的手。
贾扶生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样子,竟然微微地笑起来,“你这样不小心,我是不是要给你换个吃饭家伙?铁盆怎么样?”
“老二!”贾扶义喝住他,眼里有隐隐愤怒。
贾扶生这才松开手,语气变回平常,全然不记得自己刚才多么放肆。
“明天我会叫石达给你送药来的,贾扶义,以后别把自己搞的这么惨,我学医不是为了给你治伤的。”
闻言,贾扶义收回目光,心中涌起一阵失落。
手上的伤口已经不大疼了,可心里的伤,时至今日仍是会疼。
他学医当然不是为了他,那只不过是对外的幌子而已,既骗了外人,也骗了爸爸。
当年他没能阻止他,那么现在呢?
贾扶义有些忐忑。
怎么说贾扶生都是他亲生的弟弟,虽然他现在疯成如此,但从前,更小的时候,贾扶生一直都是他的跟屁虫啊!
他走哪贾扶生就跟到哪,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地叫。
想起小时候的种种,贾扶义眼角不禁湿润。
外人都叹贾家老大被一场高烧烧成了疯子,可谁知道,贾府的疯子,其实是贾扶生啊!
他始终想不明白,贾扶生为什么会有那样异想天开的想法,简直比贾家先祖的想法还可笑,还疯狂!
他不愿意看见贾扶生继续错下去,从前没有劝成功,他现在,此时此刻还想再试一次!
贾扶义鼓足勇气,恳切地望着贾扶生,道:“老二,要不趁现在你收手吧。我不管她们的死,你也不要管她们的生,就让她们自生自灭,好吗?”
“开什么玩笑!”
贾扶生斩钉截铁地再次拒绝,甚至因为看见贾扶义脸上的扼腕痛心而十分生气,“你要么帮我想办法弄醒她们,要么你就不要过问。其他的,别劝我,劝也劝不动。”
贾扶义有些迟疑,“可是这四百多年的时间在她们身上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数,我现在也拿不准…”
“行了行了”,贾扶生不耐烦地甩甩手,边说边往外走,“你反正一直都是嘴上说的好听。”
贾扶生关上门,上锁,“都貌岸然!”
门内贾扶义听着这四个字,忽地凄凉一笑。
看来还是他想的太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