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
一年至中,宫内宫人得以听见乡音。每至年中,宫人可与家乡亲朋在特定的场所会面,聊一聊家中琐事,听一听乡音。
芍娘的哥哥来了,阿言的父亲来了,子贞的爷爷来了……东宫一时显得空旷,林山卿就在树下的躺椅上坐了一天,上午看史书,下午看词集。
傍晚时她有些困,便放下书闭眼小憩。将睡未睡之际,听见外边的欢声笑语。
她是被芍娘摇醒的。
“太子妃,别睡了,再睡晚上要睡不着了……”
她睁开眼,发现三人都提着大包小包。
她坐起身,笑着道:“你们都来啦!”
三人都坐在树下,将大包小包都放在桌子上,阿言起身去提了一壶茶出来。
三人也是渴极了,每人都饮了一大碗。
“这些包裹里都是什么?”
“我们正好要给太子妃看。”
芍娘先解开了一个包裹,这是一些糕点和几瓶酱。
“我是去年才入宫,哥哥怕我在宫内吃不习惯,特意带了家乡吃食,还带了一些鞋袜之类的,大概是我阿娘缝的。”
阿言道:“我父亲就没有芍娘的哥哥贴心,给我带的是一张草席子,还有几棵大葱,让我把葱种在宫内,想吃便自己摘,这我哪能在东宫种葱啊!”
“哈哈哈哈……”
子贞道:“我从小跟我爷爷一同长大,给我带的吃的喝的穿的都有,说小妹嫁人了,大哥也娶妻了,让我在宫内好好的,别再给他钱了,他如今也存了一笔钱。”
林山卿笑着看他们,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他们当初进宫时,也是家境贫寒没有办法,可是如今都在宫内过的很好,他们的家人也脱离了困境,这让人由衷欢喜。
芍娘接着道:“哥哥问我在宫内好吗?我说看我胖了这样多,就知道过的很好啦。”
林山卿笑。
四个人在一起聊天,时间也过的很快,吃罢饭再坐一会,露气就下来了,林山卿抱着胳膊进屋去,芍娘等人就帮着收拾收拾。
沐浴过后躺在床上,芍娘将帐幔打下,天一热,蚊虫也多了起来。
林山卿没有立刻入睡,而是坐起身看枕头边的驱蚊香囊,这是少娘的哥哥带给她的,她又将香囊放在了林山卿枕边。
香囊的绣工算不得精致,其实很简朴,不过她真的好生羡慕,羡慕他们得以一听乡音。夜深人静时候,她偶尔也会望月思乡。
送往宫内的信件中,有一封极为独特,它自离国来,在途中颠簸良久,封皮有损坏,又被信差拿信封裹起,如今它就躺在江风旸的桌子上。
“方才遇到信差,我顺路将信带了过来。”周南喝了一口茶道。
“给我的?”
“不知,信差只说是送往东宫。”
他将表皮拆开,露出破损的信封,拿起来仔细看罢,对着周南道:“自离国而来。”
周南停下动作,看向他手里的信封,信封破了几个洞,又仿佛是在水里浸泡过,从离国到大越皇宫,应当是受了一番颠簸。
既然能顺利到达,他便推测道:“离国国内纷争刚刚结束,想来局势稳定了,所以信件便恢复往来,这封信才得以送往宫内,如果没有猜错,这是给……太子妃的?”
“是,林家所写,信封上有印章。”
“来之不易啊。”
“周南先在这里喝茶,我给五娘送过去。”
周南摆摆手:“不用管我,我坐一会儿就离开。”
“好。”
拿着这一封信,江风旸走去露华殿,宫人说太子妃正在午睡,他便坐着等她。
方坐了片刻,林山卿便从内卧走出,她慢慢走到江风旸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他:“阿旸怎么来了?”
“给五娘送万金。”
她完全不相信,看他一眼又低头喝茶。,没有答话。
江风旸叹口气,装作十分忧伤:“难道在五娘眼中,堂堂太子连一万金都拿不出么?”
林山卿听出他的玩笑语气,笑而不语。
江风旸将信封整齐的放在林山卿面前,手指移开,缓缓道:“家书抵万金。”
林山卿瞬间低头,看到熟悉的印章和残损的封皮,不可置信一般拿了起来,她小心拆开,展开书信,这是林泊的字迹,她欣喜不已,一字一句看过去。
他说家里一切尚好,勿忧勿念,而他如今在云砚皇宫,也长胖许多。
看到这里,林山卿笑出声来。
后面他问五娘可好,适不适应大越水土?
往后翻一页,是曹焉知的笔迹,他啰嗦了好几页纸,从宫内的石榴熟了,再到他府内养的鸟跑了,还问汝歌有什么美食佳肴,可否寄些回去。
最后纸张不够了,他在末尾写了小小一行字——公子旸当真如昆山之玉?
最后一页纸,乃宋轻舟手笔,他已成为君王,信中叹冠冕太重,每日起床脖子都会酸疼,问五娘阳谷那名郎中配的膏药药方还记得吗?
满纸轻快,只有喜无有忧。
江风旸道:“家书既已到,说明离国局势已经稳定,五娘不必担忧。”
林山卿低头笑,她明白这只是暂时。
都已看罢,她将信纸小心放在桌面上,告诉江风旸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省略了曹焉知问的那一句:公子旸当真如昆山之玉?
他认真的听完,去一旁拿出纸笔,示意林山卿回一封信。
往常都是江风旸执笔写字,林山卿在一旁研墨,这次太子当了个书童,有模有样的研墨铺纸。
“要回些什么呢?”
“说说五娘在汝歌都做了些什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