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江予舟小心翼翼地托着手中的黑色蛋壳，像托着一个玻璃易碎品一样。
这半个蛋壳内外是同样的黑色，摸起来十分光滑，凉丝丝的。
蛋壳的材质很有质感，就这么半个就沉甸甸的，完全不像只有薄薄一层的样子。
这就是斯塔里出生的蛋。
在小黑龙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它就躺在这个壳里，蛋壳随着潭水泛开的涟漪像摇篮一样摇晃。
小龙也许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在新的落霞湖的湖水被灌注进来时，霸道的小龙一定会挤开其它的蛋，占据最好的位置。
当它在蛋中呆了足够长的时间，积累了足够多的力量，蛋壳也睡不下了的时候，它就用爪子敲破蛋壳，从破口冒出脑袋。
金色的眼睛会是湿漉漉的、圆润可爱的，头上的角可能只有两个小鼓包。
小乳牙还没有十分锋利，爪子也嫩嫩的，却并不好欺负，是个能打的小霸王。
好奇的小龙向外界迈出第一步，谁也不会料到，它后来会成为整个星系的元帅。
会通过神奇的方式，到达另一个遥远的星系…然后遇到他。
江予舟捧着蛋壳，就好像看到了小龙从出生起一路走来的痕迹，满心喜悦怜爱。
他的视线在小小的蛋壳和高大黑发男人之间往复，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斯塔里也对自己送出的这样礼物十分满意。他将手贴在了江予舟的手指下方，轻轻蹭了蹭。
“舟舟，我的蛋壳挺硬的，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做小刻刀。”
“等一下，斯塔里。”江予舟两只手都被占着，便只能口头上叫住男人。
“还是你自己来记录吧，我不知道你们会用什么方式记录，也不清楚什么应该记什么不该记啊…”
“都是随便记的。只要是你记上去的就好。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做记录的人，而不是记上去的东西。”
斯塔里认真道。
他将人牵到潭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然后摸出一块完整的黑色鳞片，一只手龙化，用锋利的爪尖来打磨鳞片。
龙鳞与龙爪撞击，声音清脆，偶尔会迸出金色的火花来，像一朵小小的烟花，同时绽放在空气和水潭的倒影里。
洞xue深处少有龙来，非同族的气息更是极其少见。
水潭中的龙蛋察觉到了特殊的气息，顿时充满好奇。它们犹犹豫豫地想要凑近瞧瞧，又有点害怕。
几颗蛋纠结地在水里滚来滚去，荡起的水花快要泼到岸上去。
江予舟抱着蛋壳，原本落在斯塔里身上的注意力不一会儿便被哗哗的水声勾走。
等那个最活泼的、粉粉的蛋用滚两步退一步的方式，滚到和他只有一臂远的距离时，江予舟终于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打算主动把那颗蛋捞过来。
然而还没摸到粉蛋的蛋壳，他的手就被另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握住指尖，拉了回来。
“舟舟，刻刀做好了。你试试，看看手感怎么样。”
黑发的男人状似一直在认真做手工，完全没有看到滚过来的粉蛋的样子。
但当江予舟看向他递来的鳞片刻刀时，斯塔里迅速变出龙化的尾巴，悄无声息地探进水中，一下将跟过来的粉蛋推出去老远。
江予舟余光看到有东西飞速晃了一下，等看过去，却只看到粉蛋回到了水潭中央。
“怎么走了？”
他看了看远处原地打转，莫名像在生气的粉蛋，有些遗憾没能摸到。
“哦，可能是害怕我吧。因为我的力量太强了，敏锐的小龙会感到威胁。”斯塔里道。
他说得习以为常，好像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一样。
“不用摸它，我的蛋壳手感就很好的。”他将小刻刀放进拉着的人类的手中，“而且还可以随意让你刻画呢。”
江予舟被引导着，攥住刚刚制作好的小刻刀。
小小的墨黑刀头是用斯塔里的鳞片磨成的，安插在透明晶石一样的手柄上。刻刀的大小趁手，形状也很方便发力。
他看了看斯塔里鼓励的眼神，才小心翼翼的，就着洞xue内的荧光往蛋壳上戳了一下。
蛋壳表面的黑色被刮掉，露出里面星星一样的银白色。
江予舟摸了摸那个小点，又去看斯塔里：“你想要在蛋壳上记什么？”
刻刀很趁手，他觉得自己能把斯塔里想写的东西完整刻上去。
“你想画什么呢？”斯塔里反问。
“舟舟的画最好看了，而且画比文字记录更生动丰富。”
他坚持让江予舟在上面画想要画的，随意是什么都好。
江予舟推脱不过，又被捉过去亲了两下，才推开斯塔里，斟酌着下笔。
细碎的粉末伴着细微的沙沙声飘落下来，蛋壳上半个巴掌大的位置，一个抱着炸毛小小龙的小人逐渐被刻上去。
用龙鳞做成的刻刀纤薄锋利，刻画出的线条像头发丝一样细。所以小人和小小龙小而精致，特征都十分清晰，能明显看出来就是他们两个。
“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小龙…”斯塔里小声嘟囔。他盘算着以后是不是需要经常变回小龙的样子来讨自家人类的欢心。
他明明觉得自己的成年龙样子更帅！软绵绵的小龙连力量都不足，那么点大根本保护不了舟舟。
可是舟舟喜欢。唉。
不知道他用巨龙的样子带舟舟多去几个地方、多玩一些花样，舟舟会不会更喜欢他的巨龙模样呢？
或者人形也很好。
人形能做的很多事龙形可做不了。比如亲亲，比如贴贴，比如他还想更进一步与舟舟做的…
江予舟拍掉男人悄悄摸到他腰上的手，拒绝在创作时被打扰。
他在完成的这幅画旁边，刻起第二幅画来。
这次的画中，是大龙用翅膀盖着小小的人类，小人缩在龙的怀里，他们一起睡得正香。
“不管是大龙还是小龙，或者是你的人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江予舟刻下最后一笔时低声说。
像是怕看到斯塔里的反应，或者怕被斯塔里看到自己的表情，他将完成记录的蛋壳和刻刀往男人手里一丢，掉头就走。
斯塔里被直白的话冲击地愣了两秒。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扬，眼睛也弯了起来，露出一个被他下属看到，会觉得见鬼了的笑来。
他迅速掏出通讯器，将蛋壳上的两幅刻画拍摄下来，接着飞速刨沙，将蛋壳埋回去。
水潭中的龙蛋好奇地扭动，带起轻微的水声。
半块黑色的蛋壳带着一人一龙的小秘密，慢慢地被掩埋进潭边松软微湿的沙粒中。
蛋壳上两幅刚刚被刻上的画，加起来也只占据了巴掌大的位置。
但他和舟舟一直在一起，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有很多机会，继续填补剩下的空白。
至于现在…他要赶紧去追自家的人类啦。
山洞中没有什么岔路，江予舟被斯塔里带着走过一遍，就能顺利地独自走出去了。
他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颊，回头看看洞xue深处，没有看到追上来的男人，顿时松了口气。
斯塔里应该要把蛋壳埋回去吧？他们星渊龙的蛋壳都要留在龙巢周围。当一只龙死去百年后，蛋壳会开始风化成颗粒，变成龙巢的底基。
虽然他刚刚疑似表白，不太想面对斯塔里的反应。但要他独自出去，遇到在白色建筑里的紫龙…
江予舟选择挑一块石头原地坐下来，托着下巴，开始等龙。
刚刚的剖白是他的真实想法，斯塔里应该也很乐意听到。
表白时机虽然莫名跑到了他的计划之外，但距离他的计划，也只差将斯塔里锁骨上的印记变为自己的了…
“嗷？”
江予舟正想得出神，脚踝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凉凉硬硬的。
他一低头，就看到小黑龙睁大金色的眼睛，无辜地仰着头四爪并用，抱在他的小腿上。
江予舟笑起来，将龙从腿上薅下来，抱进怀里。
“怎么突然又变成小龙啦？”
许久没见斯塔里的小龙模样，他简直爱不释手，将龙从头撸到尾。
这是他最初见到的斯塔里的样子，因此对他的这个形态别有一分偏爱。
“嗷呜，呜…”小龙被rua到舒服地眯起眼睛直哼哼。
“舟舟不是喜欢嘛…小龙大龙人形，都是我，都是舟舟的。”
江予舟被说得耳朵红了起来。
他抿着唇摸了会儿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洛洛、不对，斯塔里…”
“都可以，不过我更希望你叫我洛洛。”
小龙翻了个身，肚皮朝上躺在江予舟的腿上。
“嗯，我听到你的同族…乔还有安，都叫你‘洛’。”
江予舟帮小龙挠挠肚子。
他注意到在首都时，白希的称呼是“斯塔里阁下”或“元帅阁下”，军部星舰中的大部分人叫“老大”或“元帅”。
只有和斯塔里同为星渊龙的幻想种，会叫“洛”。
“斯塔里算是敬称，洛是亲近一些的叫法。”小龙爬起来蹲在江予舟的腿上，认真解释。
“但是‘洛洛’，是只有你才能叫的。如果别人叫的话，可能会被我拎走揍一顿。”
江予舟看着比皮球大不了多少的小龙呲着牙说揍人，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觉得手痒，多撸了它两下。
“那我最初叫你洛洛的时候…？”
当时app中自动出现的名字一直是“Lough”，他为了叫起来上口，才改成了叠字的洛洛。
不知道那时候小龙有没有想要揍人，又因为被封在app中出不来？
“你是不一样的啊。”小龙抱住人类的手，用好看的手指磨了磨牙。
江予舟便扳着它的下巴，看了看满口小小尖尖的牙。
洞xue中安静凉爽，深处有潺潺水声。洞壁上的荧光看久了，能看到光下一块块漂亮的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