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白驹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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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身将琉璃匣子轻轻放置到身后龙书案上，琉璃匣子原本该是冰冰凉凉的，或许是我抱在怀里的时间太久了，它沾染上了一点儿我胸膛前的温度。琉璃匣子极其精巧，两侧有凹槽，顶端琉璃片沿着凹槽向下滑开，内里陈放许久的一方布料终于重见天日。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山呼海嚎的朝堂上一瞬间鸦雀无声，静得仿佛能听到琉璃片滑下来的声响。我将内里的布料拿起来缓缓转过身，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我握住那片布料的双手，仿佛要把我那双手活生生看出洞来才罢休。
布料抖开，苏白隽秀的小字展现在我的面前，我看到那些字，一阵悲伤又忍不住从胸口蔓延了起来。放置在东南角的自鸣钟发出清脆的报时声，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手中的那方布料念了起来，“先帝遗诏，曰，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万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宁亲王……”我还没念完，站在我身侧的圆脸年轻人便闪出身来直直跪倒在我面前。
他双手撑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我听到他铿锵有力地一句，“臣弟苏岷，叩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原来他就是宁亲王，大历未来的皇帝——苏岷。他说出这句话，我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总归是谁做皇帝都轮不到我做皇帝，我操什么心呢？我看向手中小小的一方布料，上面其实并没有写太多话，我将它平平整整地递到还跪在地上的苏岷面前，他双手接过笑了一笑，顿时原本鸦雀无声的朝堂又重新沸腾了起来。
先是陈秉恭恭敬敬地叩头喊了“万岁”，再之后，“万岁”之声此起彼伏，叩头之声不绝于耳。苏岷慢慢悠悠地站直了身子，他摆摆手笑道，“如今还没有正式封禅，朕……咳，本王还不算是名正言顺，待皇兄殡天之事料理完之后，再行封禅大典，才算是名正言顺。”
苏岷的话像是一罐又黏糊又拉丝的麦芽糖，不见得有多甜，倒是真粘牙。有些通达人情世故的大臣早已经开始表忠心，还有些在互相交换眼色窃窃私语，我看到这种阵势无意混在其中，便向苏岷请辞道，“如今遗诏已经送到，贫僧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还望您老人家通融通融，放贫僧回寺里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论苏白怎么费尽心思好好安排，但毕竟人死如灯灭，谁还管得了活着的人呢？苏岷早些年被苏政和苏白压制得太狠，如今难得翻身做主人了，说不想杀几个解解恨那是假的。
他爱杀谁杀谁，反正我懒得伺候了。豆包与师父不知去向，大相国寺也没有人了，此番若是能活着从宫门口走出去，我想回家看看。
我说的家不是大相国寺，也不是什么别的地方，而是首阳山。
我好想回到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