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身祭天(1 / 2)

神身祭天

且说清瑶回到了归羽门香雪苑中,釉黎神色凝重地呈上沧渊河的奏报。

釉黎向来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如今如此严肃,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清瑶展开奏报一看,也蹙起了眉来。

沧渊河水位下降严重,面临枯竭危险,且有的支流甚至已经枯竭。更棘手的是,如今三界各方势力开始为争夺沧渊河而挑起事端,多次阻止无果,人界与妖界都已经发生过两次规模较大的战争了。

“怎么回事?”清瑶感到费解,时间也不过才过去十年,为何沧渊河便枯竭至此。按原先推测,沧渊河应该能坚持百年。

釉黎叹息道:“世人多短视,只重眼前之利,不管后世之事,当他们发现沧渊河水灵力充沛,不论妖界,还是凡人界,甚至还有修仙界的,都去取那里的水来用,在凡间,甚至还传出河沧渊河水能长命百岁的说法,妖界和修仙界也是,都说那河水能增长修为。虽然……事实确然如此。”

清瑶:“不曾派人去把守?此时可与妖界共商,派驻专职兵力巡守。”

釉黎摇了摇头:“作用不大,虽说确有些仅拿来利己的人,但其实他们大多数都有一段取水‘故事’,的确都是些老百姓,有的是家人长年卧病,听说沧渊河水融合了生命之精,都来取之为家人续命,修仙界与妖界亦然,除治病疗伤以外,还有为了提升修行取水的,资质平平,但人家理想远大,一生问道无果,便想借河水洗礼一番根骨。”

“所以派出去看河的人即便抓着取水者,也只是加以教育,并无实际惩罚?”

“惩罚?什么惩罚?谁来定惩罚?又要如何罚?是取水者杀无赦?还是叫他们祭河?这些其实都不能最终解决问题……你最是清楚,即便无人用水,那沧渊河水中的生命之精,也只能维护百年。而仅仅只有这么短短的时日,也已引发不少伤亡。”

清瑶低头,沉思起来。

釉黎见话题太过沉重,便想换换话题换换脑子道:“小师妹如今在凡间可好?”

闻言清瑶拉回思绪,“她啊,”她想起扶玉的笑脸,不禁微扬唇角,“她过得不错。”

釉黎点点头,清瑶与扶玉在凡尘成了亲,师门上下并不知情,门中有人在凡尘修炼,其余弟子是不会特意去关注的,也根本关注不了,凡尘三万城,千千万万人,想知道同门落入哪里修行,找起来的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釉黎道:“师妹修有情道,在人间体验,待她回归时,修为应该会有莫大进步。”

清瑶未置可否,毕竟,她二人道性相反,理论上讲,她不可能成为扶玉的悟道契机。但……她又不可能让别人成为扶玉的契机,于是,她自私了一把,她不大计后果地全身心占了扶玉的契机,断了扶玉的契机。

当真自私。

自私与无私,无情道内核必思的永恒课题。从前,她是毫无疑惑的,修月瑶光者必须无私,为何无情道修月瑶光,因为只有对身边一切无情,才能以世间正义法则为准绳,真正无私地去守护。

但如今,她眼中,心中,早已被“自私”、被“情欲”占据。

从前的道于她,仿佛是白修。

只是,她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她的道,从始至终并未退步。虽说身体千疮百孔。

不但没有退,灵府冰川溶解后,识海越发宽广。

只是她仍未能参透。

也不知,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参透。

“去沧渊河看看。”清瑶说。

釉黎问:“需要我陪你吗?”

“随便。”

釉黎想了想,这事儿这么大,她这个修命运道的也还是去瞅瞅吧,万一测算出什么来也好,不能叫清瑶一人去扛。

两人一道御剑而去,路上,釉黎道:“你这样,咱们看了沧渊后,便去碧落海召集众人想办法,万不可只让咱们归羽门一门担下这事,再说,也担不下啊。”

清瑶说好。

飞了一阵后,抵达沧渊河上空。清瑶俯瞰下界,起先隔得远,在半空层层云雾遮掩下,蜿蜒曲折的沧渊河只有道模糊的影子,等渐渐飞近,清瑶看清,葱茏广袤的大地上,一条细线似的河,曲折蜿蜒,穿流妖界,河面散发着稀薄的水雾。

当年妖王刚将生命之精注入之时,灵气盛大,水上的雾气都更加浓稠。

果然,沧渊河缩减得厉害。

落到地面,清瑶近距离看见沧渊,从前河水深不见底,如今,水位下降,水中植被、鱼虾一应减少,有的地方居然连河床都能看得见了。

清瑶有些震惊:“连鱼都少了。”

釉黎说是啊:“在世人眼中,水能养人,也能养鱼,因此,这沧渊河中的鱼啊乌龟王八啊都是滋补上品。”

清瑶默默在河畔走了一会。

忽见远处极深的草丛里,有人影攒动。

清瑶不动声色闪身到那人身后,就见那人正拿一只猪皮水壶蹲身在河中灌水,等灌满水塞上瓶塞,便转过来,结果身前一堵白墙。

那人猝然擡头,就见一位仙姿绰约不似凡尘中人的女子出现在眼前,手中的水壶吓得掉落在地。

清瑶垂眸看一眼水壶,弯腰捡了起来:“你为何要取沧渊河水?”

那人快哭了,她已经十分小心避开巡视的兵,却撞上一个仙女。

她忙求饶道:“仙女饶命,我只是为了救家中久病的母亲,都说这河水好,我便来取了,我母亲已经卧床十年了,期间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也没能治好,母亲早已灰心,曾多次想轻生,我做女儿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母亲去死?还请仙女饶命啊!”一边求饶一边连连磕头。

釉黎大致用命运道的法术测了测:“她说的都是真的。”

清瑶默了默,才道:“你走吧。”

那人忙抱着水壶飞快离开。

釉黎道:“很意外,你居然放她走了。”

清瑶道:“不放走又能如何?这水中日渐稀薄的生命之精也不见得会多长出来。”

哎……

“前阵子碧落海也开过会了,各方门派说过去说过来,没什么解决办法,似乎……”釉黎抿唇,“只有等归元界灭亡。看来上天就是要让这一方境界走向毁灭的,前有境界壁破裂,后有沧渊河水干。”

清瑶看着沧渊河所剩无几的细流一时不语。

“哦,有个事问问你,那次开会妖界的丞相也代他们妖王参了会,她提及了一个方法,说是以神身为祭,或可拯救归元界,说是这法子还是你告诉她的。”

清瑶说是的。

釉黎叹息:“法子倒确实是法子,但上哪里去找一个神?还是一个愿意牺牲的神?我觉得这方法特别损,总要叫一个人牺牲成全天下。要我成了神,是神身了,我飞升还来不及,我给你牺牲了填河?还是算了吧,你说若是你是神了,你能去填河吗?”

清瑶道:“我不是神。”

釉黎道:“就假设一下嘛。”

清瑶道:“假设没有意义。”

釉黎语塞,清瑶去了凡间那么久,还是如此没情趣,眨眼功夫就能把天聊死。

回到门派中,清瑶歪到榻上闭目养神,她擡手按了按额头。其实这一日分明也没做什么,但她却觉得十分累,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她甚至做起了梦来,梦里,她仍然站在沧渊河边,只是河两岸的情形大不相同,难民,全是难民,有凡人界的,有修仙界的,也有妖界的,他们都来到了沧渊河边,他们或拄着拐棍来,或一步一步爬来,为了争夺河畔离水源最近的位置,甚至还发生械斗,互相推搡砍杀,一时间惨烈的叫声由远及近,连绵不绝,似乎整个归元界都陷入这惨叫之中,渐渐的,沧渊河水变了颜色,变得鲜红一片。

清瑶的眼睛被一片血红遮挡,忽然便睁开了眼来,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梦中的血腥气。

这是一个充满预示的梦。

她望向窗外,已是天黑,黑漆漆的天幕,星子寥寥无几。

她决定再去看看沧渊河,出门御剑,夜晚的风更冷。但她向来不具寒冷,也没多大感觉。

再次站在河边,周遭漆黑一片,她摸出一颗夜明珠,扔向半空,悬浮着照亮一方小天地。

清瑶顺着河床的陡坡缓步走下去,来到河水边,蹲身将手伸进河中,河水冰冰凉凉沿着指缝包裹手指。

确实,沧渊河中仍残存着生命之精的力量。

只是,已然不多了。

或许,待到它枯竭之时,她梦中那些场景便会逐步上演。

神身救世?

她虽不是神身,可纵观整个归元界,也确实是她修为最高,也曾差点羽化飞升。

她变出一把小刀来,干净利落地在自己的食指间划拉出了一道口子,让血滴入沧渊河中。

黑绿的河水立时开出几朵血花,仿佛用朱砂在生宣上画了红色虞美人。

紧接着,那一方河水忽然泛起一瞬白光,很快又沉寂下去,速度之快,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清瑶见此情景踉跄了一下。

忙不叠飞离了河边。

大有几分仓皇失措感。

再次回到香雪苑,她坐到房间的圈椅上,凝神良久。

没过两日,又传来消息说,人界妖界,乃至修仙界的势力又在沧渊交了手。

原本平静的沧渊河畔,一时间竟成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清瑶原想召集一次碧落海会议,可这个门派有事请假,那个门派去打仗了,还有门派决定固步自守。

碧落海议事机构显然面临崩盘。

三界似乎开始动荡起来,人心浮躁不安。

战争打了两三日,各方死伤无数,没有谁绝对胜利,于是,大家又坐下来开始和平商议沧渊河分割问题。

清瑶收到信笺,说邀请她作公正人。

清瑶没去。

各方势力在沧渊河不远处的大帐中吵得面红耳赤,清瑶则寻了个夜里,独自一人再度来到河畔。她不想声张,只不动声色地到来。她望着河两岸星星点点亮起的帐篷,忽而感到莫大的困惑。

她,明明可以结束这一切。虽然她并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做到。但如今她知道了,她的确可以。或许是她曾一度差一点飞升,练就了一半神身。

以一人之命,换取三界和平,其实很划算。

但是,她知道她若去了,扶玉要伤心。既然她如今知道她其实好像、或许、大概并不普通,那么,作为与她灵魂质量等同的扶玉,将来应该也是与她一样的。神身是可以不死不灭的。

也就是说,她们两个,兴许,能在三界覆灭的劫难里,逃脱一劫。

可是,真的可以就此逃离么?

若是扶玉,她对这世间一切存着情,她又会如何选择?

清瑶想起曾在扶玉灵府内见到的情形,她喜欢养花养动物,她喜欢生机勃勃。若沧渊河水干,首先会出事的便是动物植物,可以说瞬间便会枯竭死亡。她一定不喜欢死气沉沉的归元界。她最终势必会选择填补境界灵力,恢复生机。

而她,若是按以往,她是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归元界的既定劫数,归元界因有妖族始祖偷来的生命之精而万万年灵力充沛,生命不息,如今境界面临灭顶之灾,也算是天谴惩罚。

结局必定不可逆。

无情道根本不会去违逆天道,它是天道法则的既定执行者与守护者。

可是,当知道自己能够违逆,清瑶这个修行了三百多年无情道的修士,居然开始动摇。

于公于私,似乎她都应该袖手旁观,等天谴灭世。

可是,这真乃她所愿?

她看向河对岸不远处,那无数个亮起的帐篷,间或穿插着值守的卫兵。空气里一直飘散着血腥之气,久久不能散尽。

她决定去看看扶玉。

来到凡间,扶玉此时正卧榻而眠。

但显然她没睡踏实,精神一直紧绷着,清瑶甫一出现,扶玉便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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