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走
感受到手腕上的温热，姜瑜浑身一颤，她默默地擡眼，对上裴佑定平静到可怕的目光。裴佑定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看着她，便能让姜瑜心颤不已。
姜瑜的唇瓣也在颤抖着，不断开开合合，最后却是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你……”
注视着眼前人，裴佑定轻轻地笑了一声，他握住姜瑜的手腕，便要带着姜瑜的手往前，将那把匕首刺入他的皮肉之中。
姜瑜牢牢地攥住手中的匕首，拼命想要抵抗住裴佑定的带动，嘴唇被她咬的发白，脸上已然失去了血色。
疯子。
姜瑜只觉自己倒霉到了极致，天底下所有的不好的事情仿佛都一个劲地砸到了她的身上，几乎就要将她直接压垮。
姜瑜咬紧牙关，用尽浑身的力气，才没有让手中的匕首刺入裴佑定的胸膛，她没有听见皮肉绽开的声音，只听见了裴佑定时轻时重的呼吸声。
裴佑定还会笑。
每一道笑声都像是对姜瑜的嘲讽，笑她只是一只披了老虎皮的猫，根本算不了什么。就算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她也使不上劲，狠不下心来。
表面上，姜瑜处于上风，可她早已落入裴佑定的陷阱，沦为无力的困兽。
直到这一刻，姜瑜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成功地逃走。就算她真的离开了裴佑定的身边，但她的亲人和朋友都在裴佑定的手中，她依旧生活在裴佑定的领土上，她根本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因为终其此生，她都已经被名为裴佑定的阴影笼罩住了，就算能逃的了一时，也无法逃离那种终日惶恐，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惴惴不安的境地。
这是一盘赌局，而她的筹码少得可怜，遑论她还不像裴佑定这样不顾一切。
看见姜瑜泛红的眼圈，裴佑定的心迅速膨胀充盈出来，这种能够感受到她的感觉很好。裴佑定松开了握住姜瑜手腕的手，只淡淡道：“跟朕走。”
又是这种不容抗拒的语气。
姜瑜径自握着那把匕首，看着眼前华贵威肃的裴佑定，心仿佛也被这锋利的刀尖滑过，细细碎碎地破了一地。
小而多的痛觉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原本温热的血液也被冻结住，姜瑜开始变得僵硬而麻木。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姜瑜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减缓半分，秋水般盈盈的眸子此时溢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力。
她难道该去怪裴佑定吗？可论起因果，也是她先起了利用裴佑定的念头，主动去招惹了他。
要怪的人也该是她才对。
裴佑定看着姜瑜抿了抿嘴角，她突然扯出了一抹苦笑，尔后径自转了手，将刀尖对向了自己的胸口。
裴佑定的瞳孔瞬间冷缩，他凝视着姜瑜，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周身万籁俱寂，裴佑定却仿佛听见了一声接着一声的轰鸣，像是不断奔腾着的万马在踩踏着这片土地，践踏着他早已血肉模糊的身躯。
等回过神来，裴佑定便立即伸手去夺，姜瑜自是不让，她握着那把匕首，连连后退，裴佑定却是步步紧逼。
最后，裴佑定直接一伸手，握上了那匕首的刀尖，鲜血从那缝隙当中流下来。
看见新帝流血，宴长和身后的侍卫俱是一惊，下意识地便要拿出剑冲过去，却见裴佑定没有任何要追究的意思，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万般悸动。
刀剑铿锵，锋利的刀尖划开裴佑定的肌肤，仿佛也划开了裴佑定周身的空气，这声音极其刺耳，连带着直接让姜瑜的耳朵有过片刻的失聪。
姜瑜的呼吸静下来，她的目光幽幽地落下，落在裴佑定那骨节分明的手上，落在他那已然渗出鲜血的手心上。
姜瑜的眼前一黑，随后涌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鲜血，红艳艳的血色几乎要占据姜瑜的全部视线，这种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让姜瑜感到惶恐和害怕。
姜瑜盯着裴佑定看，吐出的字眼混着模糊的哭腔，却是字字清晰：“疯子。”
语句平静，像是客观冷静的陈述，又像是被逼到极致的辱骂。
听见姜瑜的话，裴佑定却倏然笑了，那笑甚至夹杂着得意的味道。裴佑定松开手，原本还凝结在一起的血瞬间掉落下来，地上湿了一片，像是下起了一阵血雨。
“你才发现？”裴佑定懒懒地挑起眉头，丝毫不顾及自己手上的伤口，只宣布道，“但现在已经晚了。”
听出裴佑定话中的意思，姜瑜终于忍不住了，酸涩的泪意悉数涌了上来，眼眶盈满了热泪。
姜瑜颤抖着闭上眼，像是要缴械投降一般，她无力地问着裴佑定：“就让我走，好不好？”
裴佑定没回答，但姜瑜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她沾着泪水的羽睫在风筝颤动着，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在进行最后一次的飞翔。
裴佑定和姜瑜面对着站着，是对峙，也是逼视。
许久，姜瑜才重新睁开眼，她的脸上写满了疲倦，却没有了任何反抗的意思和力气。姜瑜放下匕首，朝着裴佑定走来，像是完全放弃了挣扎。
裴佑定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的鸟雀归巢，等着姜瑜死心，等着姜瑜自己回到他的身边。
她这样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哪一种选择对她更好。
尽管如此，裴佑定的心却莫名其妙地被刺痛了一下，他默然地捂上胸口，但那痛觉已然消失不见，就像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