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有后福
那日决裂之后,独孤珩便大病一场,甚至还吐了血。
众所周知,年少咳血,乃是情深不寿的征兆,相当凶险,刘翘本想请医师来看,但却被独孤珩阻止,不欲让王导和王敦知道,免的他们忧心忡忡。
刘翘实在拗不过他,最后也只能答应,这段时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而独孤珩也不在问起司马裒的近况,只专注让他多去收集最近前秦的动向,以及偶尔去探望王敦。
只去之前,总要多用些脂粉遮掩自己不佳的脸色,王导和王敦不是不知道最近他心情郁结,又生了病,只这次为了彻底斩断他对司马裒的情谊,而故作不知。
再加上独孤珩瞒得好,他们竟一直都真的不知道他曾咳血过,还一味的将家族责任,国家危亡之语压在他肩头,每每相见,也是催他快些熟悉军中事物好接管军队,以备来日应对前秦的犯边之举。
独孤珩也强撑着答应下来,并真的用心去学,只是他本就身子没好全,精神上又跟司马裒决裂而受重创,又接下无数繁杂的军务,一时之间,竟是压力大到非常。
身形一日比一日单薄,脸色也越发苍白,刘翘心疼他,言说不如就告诉王导他们实情,请求帮助,何苦要一个人承担所有呢?
可独孤珩却不同意。
彼时两人谈话时,已在郊外的军中大营之中,陈列摆设一应从简,就连独孤珩穿的也不是繁复华贵的锦衣罗绣,而简简单单着一席轻甲,三千发丝弯起,用簪子固定,一派利落模样。
如此打扮之下,倒将他周身的温和气质掩去不少,眉眼间也带上了几分凌厉,回绝刘翘之时,言语中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过短短数日,他便判若两人,可见司马裒的背刺对他来说影响有多大。
“可是公子,你如今的身体这样,撑得住吗?”虽然被否了,但刘翘还不死心,实在是担心他啊。
“撑不住也要撑,难道我现在的情况,还能比中毒的大舅舅更差吗?”独孤珩叹了一口气,“眼下国难当头,若我再称病,何人来统帅军队呢?”
“大敌当前,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稳住军心。”
“纵然我经验不足,能力也未显,可只要我在这儿,独孤家的战旗在这儿,儿郎们的心,便是安稳的,将来迎战之时,才能不惧艰险,奋勇杀敌。”
“这就是统帅的作用,也是我必须在这里的原因,我不能走,真的不能走,”独孤珩摇了摇头。
“那不如叫军医过来给你看看吧,老是这么熬着也不是回事儿啊,”刘翘转而提了别的法子。
“没有那么严重,这段日子我不是吃着药,喝着参汤了吗?不碍事的,”独孤珩却避重就轻的摆了摆手。
“此战关系到我大晋的国运,为了这个,什么都要放到后面才是。”他正色道。
“可是说句不好听的,公子,国运乃是盛衰无常之物,便是如今的皇室也未曾有多尽心,你又何必……”刘翘是为他抱不平。
“住口!这样的浑话也是可以胡说的吗?”但独孤珩却瞬间严肃起来,“保家卫国,本就是你我的本分,何曾与身份有什么关系?”
“至于皇室,”他抿了抿嘴唇,“如今陛下年幼,太后又久居深宫,有心无力也是正常,你又岂可心生怨怼?”
“公子,这话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太后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我还不知道吗?王敦大人为何不能统军,你难道都忘了吗?还有琅琊王殿下,他……”刘翘压低声音抱怨。
“不要跟我提他!”独孤珩却目光一凌,“还有,如今这是是非非,还未查探清楚,不可妄加置评,当心祸从口出,为自己招来灾殃!”
他皱紧眉头与他说着话,半是警告,半是提点,看似严厉非常,实则是暖心之举,若非他是自己人,独孤珩绝不会提醒到这个地步。
“……是,”刘翘也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便是心里再多的不满,也因此而压住了,不过他还是为他抱不平,觉得他委屈良多。
“好了,不必为我如何委屈,能为国尽忠,是我的荣幸,”而独孤珩又何尝看不出这点,对方几乎就把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了。
“我已经派人去会稽,将你父亲也调来都城,不日就会到了,高兴吗?”为了防止他再说出什么狂悖之言,独孤珩软下口气安抚的同时,又抛出了一个消息转移注意力。
“真的?爹爹他很快就会来了吗?”而刘翘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而且即刻就高兴起来。
“自然,”独孤珩笑着点了点头,“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有你们在身边,我心里才安稳啊。”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挚道。
“公子放心,我和爹爹都愿为你效死!”刘翘心里很是动容,忍不住单膝跪下行了军礼,掷地有声的许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