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
樊也南盯着那幅画良久,才嚅嗫了下嘴唇,说道:“江百黎……..这幅画很美。”
江百黎笑笑,擡手指着那幅画的一角,说道:“但是最初画这幅画的时候一点儿灵感也没有,底下还有一层废稿,这个最后的完成品是直接盖在上面的,你看这里可以看出来。”
樊也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废稿的痕迹。
他没找到。
他只看见了画里楚松砚的那张脸。
樊也南收回眼,说道:“那也很好看…..因为那是你的画。”
而不是因为画上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些什么。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没必要了,或许说出来,江百黎也不会懂几分。
但江百黎却直接拽住他的一根手指,凑近了一点儿,细细地看着那画板,翕动嘴唇,说道:“你不能这样认为的呀,我画的画也有不好看的啊,樊也南,你这样会让我骄傲自大的,这样不好。”
他最后半句话的语调微微下垂,像是下意识地抱怨,但听起来有些小孩子才有的天真稚嫩。
樊也南的唇角勾勾笑,弧度不大,但总归是有了点儿笑。他垂眼看那根被江百黎抓住的手指,稍微动了下手腕,让江百黎的手跟着自己的手指一起动,宛若哄小孩子的小游戏一般。
一个纯真,一个就哄着。
但总归,那个哄着的,有时候会有点儿因为另一个人太过纯真而心底泛起一层酸。
但是那酸涩感对于樊也南来说,是微不足道的,是不足挂齿的。
他那样糟糕的童年都未抱怨,更别提现在了。
樊也南轻声说道:“自大没什么不好的。”
“怎么可能?”江百黎微微瞪大眼睛,摆明是不相信他的话,说道:“你不要哄骗我,我会变坏的,自大是一个贬义词,这是小学的时候就学过的东西,樊也南。”
樊也南轻轻摇摇头,声音更轻了一些,像是窗外无意间抚过的清风徐徐,他说道:“江百黎,你有自大的资本,所以,你不要害怕自大,你自大又能怎样,没人有权利质疑你的一切,能力就是话语权,你有能力,你怎样说都无所谓,哪怕你说这天地全部都是你画的,也没关系的。”
江百黎摇摇他的手指,扁扁唇,说道:“这也太离谱了一些,谁又会相信天地都是我画出来的呢,哪怕自大也要有个度吧,樊也南。”
他试图去理解樊也南的话,但总有些地方是让他觉得不贴近现实的,是离谱的,但他不会全权否定樊也南话里的一切字眼,而是就着自己的疑惑,指出来那个令人费解的字眼。
樊也南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没关系,你想说就说,我会信的。”
他的语气懒懒的,像是忙碌了一天后陡然心生疲惫,产生了倦怠之意,又像是莫名的事情让他心累,才自此萎靡了下来。
但这语气反倒让他的话多了两分真实性。
就仿佛,他并未通过深思熟虑来对这一句话进行加工,而使这话听着顺耳,他只是随口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罢了。
但也是这语气,让他更像是会惯坏孩子的人。
不过,他没孩子,他只有江百黎。
或许,他有江百黎。
樊也南擡起另一只手随意地揉了两下太阳xue,困束他的疲惫感才减轻了一些。
他的视线没再落到那些画上去。
他不想看了。
樊也南拉着江百黎的手回了卧室。
江百黎却还在纠结上一个问题,他问道:“但是你为什么要信呢,这明显是一个骗人的话啊,你这是在盲目相信我,这样对你不好的,万一以后哪天我说了什么话来骗你,你岂不是也要毫不犹豫地相信我了,樊也南。”
“嗯。”樊也南走到卧室,将被子都整理好,顺手拿出来一个小毛毯,最近天气不凉,但是夜里开着窗户,难免有些时刻忽然起了风,让人在睡梦中睡得不安稳。
这小毛毯就放在枕边,他睡眠浅,夜里感觉风大了的时候,就能把小毛毯给江百黎盖上,不至于非要关上窗户而导致房间内闷得很,那样反倒让江百黎觉得更不舒服了。
江百黎站在床边看着他的动作,又问道:“你嗯什么,你以后不要一直相信我了,你要自己先判断一下,不要连‘天地是我画的’这种一听就知晓是谎话的话都相信,樊也南。”
顿了顿,江百黎又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这样是很容易被骗的,樊也南。”
樊也南停下手上的动作,直接看向江百黎的眼眸深处,眼底情绪万千,但可惜江百黎没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