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清晨的山村寂静无人,薛竹隐的扣门声显得格外急促响亮。
一盏茶的工夫后,院子里还是没有动静。顾修远耳力一向敏锐,不可能没听到她的扣门声。
若他不来开门,大约是伤得已经不能动弹了。
薛竹隐心下着急,手贴在门上,希望能够挤出一个小缝。
木门吱呀一声响,随她推门的动作大开。她反应过来,门根本就没有锁!
薛竹隐起疑,顾修远是有锁门的习惯的,她上次离开这里时,因不知道院子门的钥匙在哪,再加上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因此只是把门虚掩上了。
她疾步到东边屋子的窗台下,那儿放了一顶斗笠,她向斗笠下摸去,摸到硬硬的,冰凉的,长条的东西。
那是她上次离开时藏在这的钥匙。
顾修远没有回来。
薛竹隐烦躁地眼前这顶竹编的斗笠,想把它扔了,但又觉得该扔的不是斗笠。
她连院门都顾不上关,翻身上马,机械地离开这个地方。
她心头思绪纷乱,顾修远若是没回来,他出城会去哪里呢?
已经过去两日了,顾修远不会死在外头了吧?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回顾府,高积云在府中等她,一见到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嫂……薛侍御,我同京北西路的转运使去信,请他注意顾大哥的去向。他傍晚的信里说,中午顾大哥出了颍州的城门!”
薛竹隐着急地问:“可有将人拦下来?”
高积云张大嘴巴,反应过来:“还要将他拦下来呀!”
薛竹隐瞪他一眼。废话!难不成让顾修远拖着病体活活在马上被颠死吗?
高积云转身,脚步匆匆:“我这就给转运使去信,应该还来得及!”
“不必了!”薛竹隐在他身后叫住他,高积云转过身来,不明白她为何又突然改变想法。
薛竹隐尽力挤出一个微笑,尽力心平气和:“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
不就是迫不及待要与她和离吗?不就是一声不吭远走千里吗?
他自个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受着伤还要长途跋涉,她又何必在乎?
昨日日夜兼程,担惊受怕,生怕自己晚点见到他他就要死了。这会确定他没死,薛竹隐觉得,还不如当他死了。
“那就这样不管顾大哥了?要不要我派人一路盯着他的行踪?”高积云试探性地问,他觉得她的嘴角虽然是上扬的,但眉目间冷冰冰的,看起来不怒自威。
“不必,由他去吧。他死不了,如果想死,也没人能拦得住他。”薛竹隐眉目敛去隐隐怒气,淡淡地说道。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要离开京都,大约是真的厌倦了她每日的训斥与冷脸,所以才会甩下一张和离书一走了之。
其实何必,顾修远太不了解她,她又不会死缠烂打。
“我有些乏了,就不留你吃饭了。”薛竹隐挥了挥手,转身回了万筠堂。
今夜,薛竹隐难得在花厅用饭,而且她把顾叔,秋云和老周都叫来了花厅,让大家一起坐下吃饭。
顾叔高兴地翘起胡子:“夫人好久没有来花厅吃饭了,这是这个月以来花厅头一次这么热闹!只是可惜姑爷留在宫里养伤还没回来。”
他还特意命人摘了几朵荷花浮在浅缸上,荷花的清香给这桌饭增添了几分风雅。
薛竹隐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启鹅群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整理本文欢迎加入纸片,犹豫半分,开口说道:“本来这是我和顾修远之间的事,不想惊动大家,但眼下他已经离开京都,那就由我来宣布这件事情。”
顾叔放下筷子,惊问道:“公子不是还受着伤吗?他去哪儿了?”
薛竹隐尽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垂眸看着在水中浮转的荷花,语气平静:“大约是过倦了在京都的生活吧。”
大约是过倦了与她在京都的生活。
她攥住那张薄薄的纸片,欲言又止。
这件事对她来说到底还是难堪了些。
顾修远的和离书给得如此仓促,和离的消息传出去,下人会怎么看她?别人会怎么看她?
大家都会觉得,一定是女方太嫉妒,或者是脾气太差,或者是不能生育等等之类,
何况她耿介孤僻的名声在外,别人一定会觉得是她的错。
虽然她一直很期待能够摆脱顾修远,恢复自由,但她也很爱惜自己的名声,不想被别人在背后说闲话。
况且、况且她没法忽略自己心底的酸楚和失落,现在真的和离了,她才意识到,她对这件事的期待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我与顾修远和离了,最近陛下登基,朝廷事务忙碌,我大约一个月以后搬出顾府。”
老周的鸭腿噎在嘴里,惊叫道:“********”
顾叔替他翻译:“老周是问,夫人要抛弃姑爷了吗?”
薛竹隐声音苦涩:“是他写的和离书。”
顾叔面露可惜:“自从夫人嫁过来之后,府中热闹了许多,连公子都日日早归,在家用饭。我瞅着他脸上,每日都是喜气洋洋的,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严肃地说道:“这件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去劝劝公子,若是连您这样正直严明的女子都能抛弃,那他很难再找到新夫人了!”
老周嚼一大口鸭腿,迫不及待说道:“对,劝劝姑爷,让他回心转意!”
薛竹隐皱眉:“既然他已经作出如此抉择,挽留又有何意?我惯不会做那谄媚讨好之事!何况他人也不在,此事你们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