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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月初到六月中,立夏到芒种。
宋亦霖终于办理出院手续,准备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去。
虽说耽误了段时间,但好在影响不大,时间还算充裕,足够她开始集训备考年底的艺考。
夏天真的开始了。艳阳高照,万物晴朗,人们穿起短袖,到处都生机勃勃,色彩鲜亮。
出院前,宋亦霖收拾物品,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毕竟来时干干净净,走时自然也利落。
只有一本书,是她当初带来用以消遣时间,从头到尾不知翻看几遍,连自己勾画的段落页码都快记清。
简单略过书页,她目光微凝,落向文字下方那道深线,正标着——
【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
想了想,宋亦霖提笔,将这本书翻至末页,一笔一划地落字——
【我做不到与痛苦和解,我尚且年轻,还有许多困惑与不甘。】
【正因我活着,才无法停止斗争。】
将书合上,她来到医院的心理治疗室,将这本书放进书架,摆正。
之后也没其他要做的,宋亦霖便收回手,踏过满地粲然,离开了这里。
房间空荡,只剩阳光透过窗,跌得很亮,坠在书脊,熠熠闪着光。
再见到顾舒,是尘埃落定的第二天。
虽然早就在电话里沟通过,但当真的见到本人,顾舒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暨城一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网上都有那样多关注,更不必说本地人。顾舒当即握住宋亦霖肩膀,将人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认对方真的健健康康,这才松了口气。
“你……”她声线有些颤,开口也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摇摇头,“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亦霖晃了晃手臂,示意,“这不好好的么,还能动弹。”
“你还开玩笑。”顾舒没好气道,“伤口没事了吧?真不用再歇歇?”
“再歇就快躺废了。”宋亦霖无奈解释,“被捅的是肋骨,伤了点肺,现在最多也就不能深呼吸,不然会有牵拉痛。”
说得轻巧,但她当初生死一线被送进医院,手术后又在ICU躺了整整四天,顾舒知晓得清楚,才更感到后怕。
“而且,我赶着来拿我的东西呢。”宋亦霖眨了眨眼,摊开手,“顾老师,应该在你这儿吧?”
话题转得太快,顾舒愣了会,才蓦地反应过来,当即哭笑不得地戳戳她额头,“你呀。”
东西自然在她这里,毕竟选手本人因意外未能到场,参赛报名时又挂在顾舒名下,音协那边只得转寄给她。
——一本裱边精致的获奖荣誉证书,以及一个灿金熠然的奖杯。
“恭喜你啊。”顾舒将它们递给拥有者,笑着祝贺,“国乐大赛特等奖。”
宋亦霖伸手接过,弯唇打量一番,闻言挑眉,不怎么谦虚地回应:“我该得的。”
这话可够年少轻狂。顾舒被她逗乐,摇摇头道:“以后上了颁奖典礼可不能这么说。”
“台上台下哪能一样,要对着摄像机,我也只能说自己运气好啊。”
还有心思打趣,看来状态的确是没什么问题,顾舒拍拍她,“成,那今天开始好好练,下一步给我拿个联考省前三回来。”
要求还挺高。宋亦霖失笑,“没问题。”
艺考在即,除了作为主项的古筝需要集训,副项声乐以及小三门也都课排得很满。
集训节奏不同于以前,每天八小时起步的训练时长,从早坐到晚。声乐练到歌词唱腻,乐理刷到题库更新,调式调性分析得头疼,视唱练耳也整天戴着耳机在听。
大家都在努力。
许希也离校开始上课,仍旧每天饭点拉宋亦霖去吃饭,致力于补回她养病这段时间掉的称。
宋亦霖没再回过市区那边的家里,家庭关系的裂缝不是一两天就能缝补,她如今有自己想做的事,也正为之努力,迟敏跟宋景洲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再贸然来打扰。
虽然每天上课都在市区,晚上又要回老远的北郊住,但也没觉得多累。只是偶尔入夜回到住处,看满室空荡静默,也会想起曾有个小边牧会蹦蹦跳跳地来迎接自己。
药在好好吃,觉在好好睡,人真的忙起来,时间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过。
九月份,亚运会开票,举办地在S市。
赛程表和参赛名单都已经公布,宋亦霖在开票前一晚辗转反侧,最终想法还是很乱,但依旧蹲点抢了票。
S市并不算很近,再加上观赛时间,飞机当天去当天回基本不可能,于是她只得跟专业老师请了两天假。
天天上课,高强度的集训也过了三月,顾舒很轻易就答应下来,给她放个小假,也没多问什么行程。
宋亦霏正好在S市读研,似乎还在校外租房独居,宋亦霖想了想,觉得姐姐就是用来求助的,所以跟她打了通电话,确认情况。
“来S市两天?”宋亦霏欣然答应,“行啊行啊!咱们也好久没见了,我这正好两室的房子,你尽管来,行李都不用带。”
食宿问题轻易解决,开销好歹能少一点,宋亦霖当即定了票,在比赛前一天飞去目的地。
宋亦霏正好没什么课,便亲自去了趟机场,将人给接回家里。
小户型Loft公寓,跃层,布局装修显然是花了心思,复古精致。
宋亦霖也的确没客气,这趟来半件行李没带,她简单环顾四周,松了口气:“还是得有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