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晴哼了一声,撇头不语。
严克道:“大家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我们启程去定州城。”他转看严二管家身后的一个人,“尹琼,关内关外你认识不少人。上次那个药师郎勉强堪用,你再找一人出来,给大军引路。”
李凌冰打量尹琼,心里惊诧,这竟是那个曾把铸币之罪赖在李淮身上的骗子尹琼?这样的人何时也为严克所用?他们——自假/币之案起就一直存有联系?
严克图谋什么?
铸假/币不是严克的风格。
松州府的尹琼的眼珠子咕噜一转,仿佛能读懂人心,向严克抱拳,“听凭君侯吩咐。”然后转向李凌冰,“少夫人恐怕不认识在下。在下是松州尹琼,是云群大掌柜手下的小掌柜,替他管松州的铜矿山。在下曾在松州府与少夫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们在马上,少夫人好生机敏,取花钗扎马脖子。自此,在下对少夫人心生敬仰,一直存着这珠钗,就在等今日这样的机会,把珠钗还给少夫人。”
尹琼说完,从衣襟里取出珍珠小花钗,双手捧于头顶。
李凌冰没有接。
严克伸手,接过来,直接掐断,转头对李凌冰说:“再给你买新的。”
尹琼有些尴尬,想不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明明说得漂亮,怎么惹君侯不高兴了?
二管家心领神会,把手掌放在高晴肩上,“走,陪我喝一壶去,好好讲一讲你爹的事。”高晴与二管家领着严仆出帐。
尹琼脸上讪讪,垂头丧气趿鞋出去。
严克喊住他:“尹琼,你鬼办法多,给我弄一只猪肘子来。”
尹琼打了个响指,“明白!两个时辰内就送到!”
谢忱一怔,轻轻“切”了一声。
李凌冰抱膝盖偷笑。
果然,一个时辰后,尹琼把两只炖得软糯香甜的红烧猪肘端进了严克的帐。谢忱领了一只去,蹲在地上大口啃肘子。严克用筷子戳肘子,肘子软烂,很快就被拆出肉,夹在小盘中,推给李凌冰。
李凌冰眸垂下,淡淡扫一眼肉,“你忘了,我不吃荤。”
严克道:“你已经不修道了,可以吃一点。李之寒,你太瘦了!”
李凌冰推开盘子,“瘦碍你眼了?瘦不好看吗?我说了,我不吃荤,拿走!”
谢忱擡头,“主子她真吃不下半点不吃荤。”
“为什么?”严克黑眸点点,他真的很好奇,明明从前一见肉月饼、鸡腿、鸭腿就咬。
李凌冰单边眉一挑,“不告诉你,是个秘密!我想吃红豆粥,你让伙房去准备吧。”
谢忱一边咬肘子,一边道:“我去说。”
第二日,大军前往定州城。
五日后,他们到达定州城外的一片荒原。
定州城外有一条漹河,水流湍急,当年定州还未被鞑靼吞并,朝廷曾在漹河上修坝堰——名为马邑堰。自定州失,马邑堰从此失修,时常发生石泥塌陷,引发水患。定州城中一半的城民都是中州之民,内要受异族压迫,外要担心水淹良田,可谓苦不堪言。
按约定,孙覃应在定州城城外的马邑“劫走”博都察。
严克到马邑后,等了三日,接到孙覃发出的暗号。严克命高晴到马邑四周巡查情况,自己则在李凌冰眼前晃来晃去,然后径直走向她,当着众将士的面,把她拦腰抱起,钻进帐子。
李凌冰的一颗心拧着,被严克放到榻上,缩起手脚,一定不敢动。
谁知严克立刻转身,走到帐帘边偷偷掀开一个角,只打量外面的情况。
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李凌冰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支走高雪霁,又当着那么多双眼睛的面抱她进来,只是想把“劫囚”的戏演足。他高雪霁在,就没人能从他手中救走博都察。他严克在,也一样显得太假。高雪霁可以去巡路,他君侯么自然是被狐貍精迷了,忙于闺房之乐。
李凌冰道:“你倒是不怕倒在我们身上的浑水还不够脏!”
严克看也不看她,“破罐子破摔,高低我是贪图女色。”
李凌冰翻到严克榻上,抓过他的枕头,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一只手从帐子底下伸了出来,丢给她一个纸团。
李凌冰展开纸团,整个人怔住。
纸上的笔记是孙覃的——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他写的那首脏诗。
孙覃又使鬼把戏了。
那纸团上写,小道士在我手里,想救他,一个人骑上帐外的骡子去马邑堰。
孙覃为什么要动谢忱?
呵,想必是为了夺祖刀时隐之仇!
李凌冰翻过身,看见严克仍专心于帐外,慢慢把纸团揉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