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闭合的瞬间,李凌泉睫毛轻颤,悄然掀开右眼的缝隙。
车内暖黄的顶灯将皮革座椅镀上一层柔光,他余光瞥见西装男将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放平,右手指节还残留着扶担架时蹭到的地上的泥土。
但为避免引起怀疑,他敛去眼中精光,化作一缕无形的灵体悬浮在车顶,垂眸观察着眼前的场景。
“你这个孙子看起来还蛮帅的嘛,”李凌泉轻飘飘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目光扫过后排那个正低头整理方巾的青年。那人眉眼冷峻,下颌线条利落如刀削,深灰色西装衬得肩背笔直,举手投足间带着上位者的矜贵。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基因。”王长征自豪的说道。
“嗯。”李凌泉点了点头附和,“看样子你儿媳妇应该长得很漂亮。”
王长征闻言顿时吹胡子瞪眼,灰白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他干瘪的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浑浊的眼珠里迸出不满的光:“这是什么话!”
“而且还很有爱心,这种情况还敢来扶我上车送我去医院。”
老人忙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在空中用力比划着,袖口滑落露出褪色的衬衫,“我们学中医的,打小儿第一课就是修医德!无德不起步,有德才学武,能武方学医——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李凌泉饶有兴致地看着老人涨红的脸,皱纹里都透着认真劲儿。王长那激动的神态让稀疏的胡须随着激动的话语轻轻颤动,连佝偻的脊背都不自觉挺直了几分。
“那也是你,”李凌泉轻飘飘地飘到青年头顶,状似无意地打量对方,“你是你,你孙子是你孙子,能一概而论?”
“糊涂!”王长征急得直跺脚,皮鞋在金属踏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孙子是我一手带大的!”老人浑浊的眼中泛起骄傲的光,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补丁,“从小跟着我在药房抓药,闻着药香长大。虽没走行医这条路,可仁心仁德半点没丢!”他说到此处,苍老的面容泛起红晕,仿佛回忆起孙儿幼时踮脚称量药材的模样,“那些生意场上的腌臜气,半分都没沾到他身上!”
李凌泉的灵体在车厢内盘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车窗玻璃,凝霜在他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
“那他和你很亲喽?”尾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紧紧盯着王长征的反应。
王长征胸脯一挺,浑浊的眼睛里泛起自豪的光。他伸手抹了把凌乱的胡须,脖颈处松弛的皮肤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那当然!我孙子打小就黏我,”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仿佛看到了幼年孙儿抱着他大腿撒娇的模样,“只要爷爷我一声喊,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到我身边。”
“那你孙子听你话吗?”李凌泉突然凑近,无形的身影在昏黄的车灯光晕中氤氲成半透明的轮廓。
“那更是自然!”王长征的声调陡然拔高,布满老年斑的手背在空气中重重一挥,“从小到大,我说东他绝不往西!”话音未落,老人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珠不安地转动着,“你小子,问这些干什么?”
李凌泉轻飘飘地飘到前排座椅间,灵体在空调出风口掀起细小的涟漪:“那...如果我和他说你没死,他会不会信?”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长征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原本挺直的脊背又佝偻下去,像被霜打的茄子。作为老中医,他比谁都清楚生死的界限,更明白这话说出去有多荒诞——纵使孙子再亲近,面对这样违背常理的事,怕是也只会当他在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