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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凤鸟安向此枝歇(2 / 2)

秾李这才回神,眼神微闪,不大自在地拢了拢衣襟,不大愿意启齿,“没人欺负我,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那是怎么一回事?”折柳坐定在她身前,越见她躲闪,心中越气急,甚而粗鲁地挑起她衣襟,往里瞧了一眼,顿时心知肚明。

她想着方才见单铮的那一回,铩羽而归,把个美梦全戳成泡影;才回来,又见了秾李不知上哪弄了这么一堆腌臜的印子回来,落在眼里,也不知是尴尬是委屈,或是束手无策的糟心。

秾李善知她心思,瞧她面上郁闷,便猜出七八分,索性说了实话,“我昨夜去到吴官人处。他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

她说到此处,声儿渐消,罕见地脸红了几分。

折柳满脸震惊,握住她的手,说话更岔了音,“吴、吴官人?他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怎么会……”

“他喝醉了。”秾李道。

两下里无言,各自从对方眸中瞧见了百般滋味。

愕然、庆幸、欢喜、愧疚。

她们从前在吴县,是晓得吴览为官之清名的。虽说落在青玉阁的赋税一分不少,平头百姓里,却连着几年轻徭役、减赋税,间接地也就养活了青玉阁一大家子。

秦氏夫人年年冬时亲自主持开棚施粥、接济穷困,她们也时常去瞧的。

不收好处、也不欺不辱,这吴官人就已在她们心中很有一份重量了。

折柳明悟了几分,有了些笑意,却仍是惴惴,紧着问:“那是酒后乱性。今晨醒了,他可曾斥责你?你这样大清早避人耳目地回来,是被赶回来的?你与我还有何不好说的,你若有难处,我、我去寻单将军,我在他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这最后一句,说得她自个儿有股子莫名的心虚。

秾李听了,却只是抿嘴笑,眼儿亮亮的,瞧得人心里发热,听罢了才道:“不是、都不是。他很好,他怪自己呢,却来向我赔罪,惶恐极了。是我怕被人瞧见不好,才强要回来的……姐姐,我要搬出去了。”

折柳满心的担忧,在她最末一句话中,尽数化为了怔然。怔然过后,是说不尽的感慨欢喜,眼眶里却模糊了几分,有些发烫。

“好、好,这样就好,他能做你的依靠,你往后便不必瞧人的脸色了。”她如心中落下一块垒石,欢喜里却无端生了些伤感,“我真不如你,还想着护你呢,没料到你已比我强了。”

“那往后,换我护着你。”秾李笑。

折柳拍拍她的手,将早前满心的单铮已忘在脑后,摸了秾李的手巾,一下一下地替她拧干头发。

晴光小院,秋千栏杆,她们共同在此,沐着同一缕晨曦,说着一样的旧事,度过了最后一个彼此相依的时辰。往后不知命途,却多少有了一份安心。

·

江宁府的安民告示在大街小巷里张布了两月,见证了百姓从惶恐到安定的过程。

安民是一方面;告示旁,总时不时添一些别的告榜。

有时是准许百姓出城,但家资多于五百贯的,得于城中留下一半,作为“看守钱”;

有时是杀人告示,白底黑字告知全城,哪些富户不仁,恶行累累,宁德军替天行道,除此大患。

——宁德军。单铮亲自敲定的名号,“宁”取自江宁,“德”意在告与世人,这一支军队,不再是流民军,也不再是匪军,甚至模糊了义军的名头,而只是广施仁德的一帮人。

自然,军中一直在争论,既有了盘踞,要不要占地称王,定年号、置百官,以纳四海贤才。

众人喋喋不休,有说称王可以鼓舞军心的;有说如今实力不足,不应称王的。单铮对此一哂,指着座下十几把交椅上的头目道:“这一堂的人,包括我在内,一棍子能打出几个念过书的?做官不是吃喝宴饮,也不单只攻战杀伐,还得治理一方百姓。除了观石,你们有几个能胜此任的?便不论为官,咱们只占据了这小小江宁,连府下郡县也才攻克半数,正是不安定时,称什么王侯?”

一番话说得众人无言,只拿眼觑着新来的吴览吴观石。

吴览宦途数载,事理见识过不少,也见过称王称霸的寇匪,晓得下场无一不是清剿殆尽,本就不欲使自家头领称王,如今见单铮虽话糙,却并不糊涂,很是欣慰,便道:“称王侯实在不必急于一时。江宁初定不过二月,周边府城也有调兵来攻的,俱被咱们打散,至多不过七八千人。京畿有禁军百万,咱们尚未见真章,若贸然称王,不啻平白为他们树个靶子,教他们来打。”

鬼面人沙哑地纠正:“四十万。”

四十万禁军,号称百万。

但那也足够多,哪怕半数发来,也如滔天洪水,非要淹了这小小的江宁不可。

宗契甚少开口,向来听令而已,此时却问了个众人心中的疑惑,“咱们闹得如此动静,为何朝廷只零星调些散兵来攻?难道大军集结非得个一年半载?”

“昏君瞧不起咱们呗!”有人道。

一堂哄笑。

笑过后,却是赵芳庭开口:“此是一方面。另有一则,咱们占得了天时。恐那老皇帝命不久矣,他几个不孝儿明争暗斗,此时各自掣肘,万不愿调自家手里的兵远赴千里,自个儿落得个无缘大宝,这才予了咱们可乘之机。”

众人草莽起家,有那浑浑噩噩的不咋懂;通透些的,便已明白了。

私下里,宗契将这话说与应怜听。

应怜于兵将之道未曾深解,却有知一反三的心窍,闻言默想了一阵,便弄通了其中门道。

“当今天子即位三十载,膝下有十一位皇子、九位公主。皇子之中,余皆不论,唯太子与三殿下卓卓。太子尤其母族显赫,是本朝从龙的世家,他本人么……脾性倒是温和,只是不大果决;三殿下母族稍差些,其人却勇武刚决,骑射武艺俱佳,被夸赞有太祖之风。这两位皇子的母族或亲族里皆有统兵的武将,其中太子的表哥镇军大将军郑武陵常年镇守西北边关,无事不得回朝;三殿下之母安贵妃本就是武将家族出身,禁军中有不少统领都与之亲厚。”

应怜正往个寸许大小的琉璃瓶里灌什么,眼观着瓶里,脑子想的却满是朝堂之事,说着说着,却不由愣了一会神。

萍儿扎着两只秀气的双丫髻,圆圆的眼儿望望她,又望望对面的宗契。

宗契问:“怎么了?”

应怜一回神,神色有些复杂,“……太子失势,虽空有名头,但与被黜无异;禁军如今调度不周,迟迟不发重兵,或与三殿下有关。这样想来,他是有登大宝之心了。我家的事,未必与他一党毫无关系。”

两党倾轧水深火热,兄弟之间尚且如此,更休提下头的一干臣子。

宗契观她神容,便知她又越想心气越窄,于是出言打断,有心岔开话,“我来便见你捣鼓这个,怪香的,是什么?”

桌上瓶瓶罐罐,那一头案头还弃置了不少枝枝叶叶,更有盛沸水的小瓯,里头飘撒着一层暗黄的叶渣。那小瓶里却有一股子沁凉出来,在八月的炎夏里,闻之令人心怡。

有些事多想无益。应怜拿这话开解自己,不再执拗往事,待手心里浅碧的琉璃瓶注满了,塞了塞儿,便放在宗契手心,道:“这是我自个儿做的清心露,前日里折柳娘子不是送了些蔷薇花水来么,我试着添了些蒸好的勃荷水,十分沁人心脾,便多做一些与你,免得你不惯南边苦夏。”

宗契心中蕴藉,不由便带出几分笑意,把玩那精致的小瓶,“有心了。”

应怜忙完了,唤来春莺,将案头拾掇清净,自个儿去一面书柜里挑拣,捧了几本《三字经》、《千字文》、《论语》出来,并一沓子满是注解的纸,也不见外,搁在案上,翻到某页,继续写那簪花小楷。

宗契赏完了琉璃瓶,一口饮尽了清心露,但觉果真清心,一路由喉嗓沁凉到了肚腹,也不知是心有所想还是怎么,虽不是蜜,却总觉甜丝丝的,望应怜伏案低头书写的娟秀侧影,宁心静气,连带自己也不觉着这伏夏有多难熬了。

他便过来为她研墨,一边细细瞧她落笔,果真字字珠玑,一笔手书秀气天成,真如她人一般。

“这是什么?”他低声问。

应怜微偏过头来,向他研好的墨里蘸了一蘸,道:“前些时日不是请了蒙学先生来教萍儿他们授课么。前日里听说,他忽辞去了西席,约摸是怕了官兵攻城,担心如果城破,他要被定个谋逆从众的罪。他走得又急,这头一时寻不着西席,我便暂领了这差事。何日饱学的先生请着了,我再让贤。”

宗契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张纸来瞧,见上头引经据典,俱是释那《论语》里某章某句的,且深入浅出,用来教孩子再适宜不过,感她心细,又钦佩她才学,由衷发一句赞,“有你足矣。”

有心之人,听来便如竹曳花摇,一晌无风,却是心动。

应怜笔尖一顿,本待勾下的一道便一颤,没说话,低垂着头,又接着往下写。

两人一个研墨,一个书写,日光斜影,偏照指尖笔下,几分炎炎,便化作了清心。

这一日休沐,宗契在这处消磨到近黄昏,才慢腾腾地回了去。

两处的宅院本就前后门相连,不过一条巷里走上几步。他才出门,后头却蹦蹦跳跳跟上个小尾巴。

萍儿天真地眨着她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好喝吗?”

“很好。”宗契有几分笑意,这会子咽喉肚腹里也还是沁凉成团,说话格外清明,“你可是觉着不甜?”

不料萍儿摇摇头,很是羡慕,“姐姐不让我喝。”

“为何?”

萍儿道:“那是擦在身上的呀!”

“……”

宗契手忙脚乱地关门压低声音:“你千万别对你姐姐说!”

萍儿不是佛光寺那些憨憨傻傻的小沙弥。萍儿更狡诈。

“那我要糖葫芦!”她索要好处。

宗契:“好好好,给你买。”

萍儿:“两……不,五串!”

她丁点大的小手几乎怼到表哥脸上。

宗契蹲着身子,“这么多?会坏牙吧。”

萍儿:“那我告诉姐姐去。”

“行行行行……小祖宗,五串!”

萍儿又道:“我还要泽州饧,李家饮子店的!要两包!”

宗契捏着鼻子应了。

萍儿这才高高兴兴折了回去。留下宗契,日落黄昏天色里,一团清心露的萧索,凉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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