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们要去哪里?”俞建国走不动了。
“走到哪算哪。”俞胜利回道。
不逃荒的话,在村里也是等死。死了连个坟头都不会有,没准只会被丢进村里的枯井。
俞建国想到那画面,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他叫俞建国,建国那年生的,今年刚刚满十岁。
家里不富,可他从没饿过肚子。可从去年秋到现在,他们这里将近四百多天无雨雪了。
听说才挖好没几年的那个大水库北湾湖都已经干涸了。
北湾湖的花白链最好吃,肉嫩还没有土腥味,可他已经好久没吃到了。听说那里早就湖床干涸,草枯鱼死了。
俞建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机械地跟着姐姐爸妈往村外走。
逃出村子,也许就有出路了。
“原来守在村子外头的人呢?”
“也许也饿死了吧。”
“他们也会饿死?”
“他们也是人。”
天明时分,一家四口已经离村子很远了。
周围景色已经看得清了,结果入目赤地千里,草木尽槁。道路两旁隔一段距离就看到横七竖八躺着的人。
不知是死是活。
一家四口愣愣地看着,半天没回过来神。
他们村快死绝了,外头似乎比村里还要惨。
“走吧。”俞胜利不忍再看,搀着妻子,叫上两个儿女,远远地避着走。
“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
一路见着半坐半躺在地上的人,见着他们这四个活人路过,爬过来向他们乞食。红肿干裂的眼睛里带着希冀。
可他们又哪有吃食。
如果他们有吃食,能熬下去,何必背井离乡。
人离乡贱啊。
走到日上三竿,一家四口终是走不动了。
齐齐瘫倒在一处土坡上。
任红梅看着闭着眼连喘息都弱不可闻的两个儿女,撑着膝盖爬起来,对丈夫说道:“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树根。”
没有树根,有观音土也是好的。
“我和你一块去。”
俞胜利瞥了一眼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个儿女,跟妻子颤颤巍巍地走远了。
俞秀英以为就这样永远地躺下去,去见她那些旧日好友时,她爸妈带着不知从哪挖来的一段树根回来了。
刨那段树根似乎用尽了两人的力气。直瘫到坡上,缓了许久。
才生出些力气,任红梅就把那截树根在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擦了擦,给两个儿女分食。
俞秀英麻木地嚼着,在口腔里转了数十道,想用口水中和一下,好咽下去。
但身体缺水,如今想分泌口水都艰难。
最后强忍着干咽下去,那树皮却未落下去,哽在喉咙口。
俞秀英半坐起来,仰了仰脖子,却并未咽下去。
只好打着摆子站起来,哽着脖子站着蹦了蹦,那树皮才咽了下去。
俞建国有样学样,这才觉得肚子里没那么空了。
一路土地干裂,饿殍遍野。俞秀英已经看得麻木了。
仰头望天,都说天上有神仙,神仙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可神仙是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