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觞默然不语。
“且不说我是李婉婉的女儿,他看到我这张脸就恨不得能杀了我,他如果把连家药人的秘密全都告诉给连淮,那他再怎么样也该知道了。”
“连淮从来不傻,他抓住的端倪或许比我们所能料到的还多,他不过问只是因为现在他还愿意相信我。但他一旦怀疑起来,从前那些疑点立刻就能成为证据,他就都明白了。”
银觞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默然半晌,忽然咬牙说道:“您什么都明白,您比我更知道到底该什么时候下手,却一定要找各种借口一拖再拖,直拖到无路可走。”
崔莹知道他的意思,却没有分辨什么,反而直言说道:“我只是想趁他还清醒的时候,陪他过一个生辰而已。”
“夜长梦多,我知小主冰雪聪明,能将一切紧握在掌控之中,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还是会有意外的啊,眼下还要再等一个月呢。”
“所以你们要帮我看住连老庄主。”她叹了口气,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累得只想睡觉。
“看住了,就可以了。”
说完这话,崔莹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仿佛就此睡去。
银觞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也知道她恐怕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最终只是应了一句“是”,心里却隐隐担忧。
他临走之前将门随手带上,不让房中的暖气流失。
崔莹原本身上难受,是睡不着的,可是躺得久了,也许是太累太沉闷,不知道怎么就沉沉睡去了。
她浑浑噩噩地做着各种各样的梦。见过的,没见过的,什么东西都在她的梦影里穿梭。
可是她一点都不害怕,她早已过了害怕的年纪,她只是觉得头晕目眩,有点想吐,只想逼着自己快点醒,但是怎么也醒不来。
她不挣扎,她习惯了。
习惯了待在看不到尽头的地方,活在一片死气里。
这也没什么的,她就这样熬下去,从前也不是没有熬过……
不知过了多久。
崔莹忽然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黑不见指的深夜,脑海骤然变得十分清醒,根本不像是刚睡醒的人。
梦里的东西一瞬间都记不起了,那种眩晕呕吐感也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清醒得让人甚至觉得有些怕。
崔莹突然觉得有些冷,围在脖颈处的被子和枕头都冰凉凉的。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觉得有些水泽,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愣愣地抚上自己的脸庞,将泪珠不小心碰碎,抚开了一片湿润。
原来是在梦里哭了。
她叹了一口气,忽然打了个喷嚏,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再也不敢去擦眼泪,连忙把手伸回被子中,整个人紧紧地缩成一团。
好冷啊。
她想到。
她盖着厚厚的被子,房里烧着最好的炭火,却仿佛在冰窖里一般,从里到外,都冷透了,心也仿佛不再跳动了。
冬日的五更天,真的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