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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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玥姑娘站在台上,凤帔霞冠,就那么望着他。

“走吧。”她喉头哽咽,字句不清:“你走。”

“阿刃。”

沈雾忽然偏头跟姜刃咬耳朵,“可知道无情剑是如何炼成的?”

带了酒意的潮热气息,混着沈雾身上终年浸染的甜香,顺着耳廓,钻进人的骨血经脉。

姜刃以为自己会习惯。但有那么一瞬间,还是怔愣住了。

沈雾的气音,和他喜爱的那些果脯糕点一样。甜腻得让人喉头发紧。

远一点。

须得远一点。

姜刃默然退开一些。

却连自己也没发现,手已经下意识要伸不伸地朝着沈雾背后方向护着。

他不是第一次坐在椅子上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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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沈雾坐得端正。或许是为了喜宴,还挑了一身勉强能看的衣裳。

那鸟笼他都专门绑上了红绸,系得虽然歪七八扭,但意思是到位的。

态度很好。

“好!”

他猛地鼓掌,率先为少庄主赢得一招喝彩。连看戏的态度都拿捏得当。

宾客们:“……”

“很好!”

一瞬息,沈雾再次鼓掌。

“……”

然后,宾客们也默默鼓掌。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方才那一剑,书生确实使得非常妙,没办法不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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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庄主也算习得庄主真传,双锤力重,砸在台上,震得玥姑娘心头发麻。

她紧紧凝望这个自己等了多年的书生。

他变了许多。

眉眼褪去书卷气,愈发果决坚毅。清瘦身影轻如鸿雁,一手长剑挥舞如笔墨泼洒。

那时他说的话,突然就一字一句响在她耳边。

“玥娘。”

“待将这些画卖了,咱们就有银子了,你不是说喜欢张记的玫瑰糕,我跟张老板讲过了,让他留几盒。”

“玥娘,玥娘,你理理我。”

……

“玥娘,那幅《上元戏灯图》果真卖得很好。”

是啊。卖得很好。

可是她等了又等,还是没有等到玫瑰糕。

玥姑娘在日落余晖里落下两行清泪,悲伤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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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剑,非有情,不无情。”

沈雾似乎瞧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语调都轻扬起来,“水云涧那疯子,不也做过多情种?”

这话算是秘辛了。

现下江湖上,谁还知道水云涧的灵剑子,也曾为一人入魔断道。

少有人知晓,姜刃也不知晓。

“世间事哪有全如意。”

沈雾指尖轻扣着扶手,遥遥望向台上二人,悠悠道:“总要有缺,才会有圆。”

姜刃依然没有作声。

“阿刃。”

平日里总是懒散不着调的人,话头一顿,眸光流转,语调难得有几分认真。

“今日为师可是又教了你一份理,好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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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雾见过太多爱恨情仇,悲欢离合。那年游至寒山镇,他停下了这漂泊的旅程。

本欲闲散过此生,未曾想丹阳王妃千里迢迢寻到他,求他铸一把剑。

他问,一把什么样的剑。

丹阳王妃飒爽一笑,红衣明艳。

“一把必赢的剑!”

没有这种剑。

世上没有必赢的剑。

沈雾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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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三日,丹阳王妃日日求上门。最后一日,她携了神铁而来。

据说长平三十六年,丹阳王回京给太后贺寿,献上过一件宝物。

此物状若祥云,通体漆黑,阳光下却呈七彩之色,神秘非常。

有幸见过的人,都称其为天上之物。

沈雾也听说过,却是第一次见到。不仅是第一次见到神铁,也是第一次见到丹阳王妃。

丹阳王妃并不年轻。

她与丹阳王年少相识,相扶相持,一同立在边疆守卫大梁。

这些年的风霜,刻在她的脸上,也刻在心上。

“沈先生。”丹阳王妃笑起来,眉目温柔:“我夫君乃是战无不胜的丹阳王,朔北十三州,是他的心血,亦是我的心血。”

“这把剑,必须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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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一把王剑开始,沈雾就喜爱上了为每一把剑寻到归处。

这一把剑,是他赠给书生的。

收的银子,不是那块铁,买的是沈雾那本剑谱。

他给他最基础的剑法,教给他剑是为了杀人,也是为了护人。

而书生也确实学会了。

以画入剑,为情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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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毫无悬殊的战局。

书生不过苦修两月,纵使天赋异禀,内力与体质是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改善的。

沈雾眼见着他倒下,把柄长剑染了鲜血。

“……玥娘。”

书生应当是想笑的。只是嘴角扬起,血迹却流下。

他努力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轻声唤着:“回家。”

玥姑娘站在台下,被重重山庄护卫保卫着。相隔望不尽的人群,她慢慢地,轻轻地,只说了一句——

“林郎,我累了。”

啪嗒。

啪嗒啪嗒。

下雨了。

雨滴一点点,然后变成一串串,很快润湿喜服,冲刷血迹。

又是一个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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