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我愿意”
江烬生高二那年,被赶到德国,非常狼狈,兜里没有一分钱,肚子经常饿的咕咕叫,他其实可以给别人打电话寻求帮助,只要低个头就可以了,也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谋生,总之不至于去翻垃圾桶。
妈妈是植物人,他已经安排好了机构照料,后面的钱就拿他的各种基金抵就行了,爸爸巴不得他这个逆子赶紧消失,所以他才呆在这个肮脏的街道,巷子尽头有几个穿着破棉袄的人正在对他虎视眈眈。
他开始活的放荡不羁,染头,白发、蓝发、金发,一只耳朵戴四个耳骨钉,在垃圾桶旁边抽烟,喝酒,结实了一帮狐朋狗友,天天不是飙车就是去打黑拳,什么离经叛道干什么。
以前不喜欢干的通通干了个遍,彻底把自己变成一个废物,喜欢呆在黑暗里,见不得光,一点光照进来都要了他的命了。
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然而。
短暂的放纵过后,是铺天盖地的孤独和空虚,快要将他吞噬。
他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了。
不久后坐飞机,去了冰岛,第一眼是这满地的黑礁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第一眼都是让人窒息,压抑感漫上骨髓,渗到骨子里去。
冷醒、黑暗、弧度不可丈量。
清酷、不可逆转、永远被困。
入目。
是飞不出彩色的砂砾,和烧不尽的绝望孤寂。
他蹲下来,拾起一抔黑土,撚了撚,不久后,一把扬掉,用手指在海边写了一个字。
——烬。
应该是代表他生前来过这的意思。
他开始往海边走,仿佛那边才是归宿,一步一步,海水漫上腿根,凉水浸到鞋子里,寒意顺着骨梁往心窝里钻,狠狠地磨着人的理智,周围人一直在喊他回来,而他却越走越坚定。
身困牢笼,无法挣脱,终点却是自己甘之如怡的死亡归宿,那时候的江烬生迷恋这种感觉。
直到不远处海浪里有个小女孩突然从某处冒头,艰难地挣扎着,快要窒息了,江烬生立马走过去,海浪越来越大,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小姑娘救回来,小姑娘在海边艰难地呼吸着,脸上全是泪水。
家属一直在跟江烬生道谢,差点给他跪下,江烬生摆摆手,没那个心情,转身离开,觉得有点吵。
他继续往刚才的方向走,却发现自己刚才写过字的地方,蹲着一个女生,手腕处绑着白色的绷带,还有丝丝红血渗出来,她正在写字。
江烬生慢慢走近,女生写完了,站起来,朝他这边走,但没看他,却在擦肩而过的前一秒。
两人对上了视线。
一瞬间,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林俞的眼神一触即离,跟看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江烬生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走过去一看,‘烬’的旁边多了一个字。
她写的是‘火’。
连起来就是。
——烬火。
像是在说。
燃起来吧,陌生人。
即便是灰烬,也可以重新燃起希望。
他没再回到冰冷的海里了。
江烬生看着林俞,一字一句道,“林俞,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想,我的人生就像一辆失控的火车,没有节奏,没有起点,没有同行的旅客,更不会有终点。我的人生是茫然的,连活下去都变成一件无聊的事情,直到遇见你。”
“你把我从黑暗无光的海底拉上来了。”
“跟你在一起是我究极一生的肖想,你是老天送给我最大的礼物。之后跟你在一起,这辆火车便有了新的轨迹,你会在吃完我做的饭后露出笑容,你会去商场给我买合适的衣服,夏天我们一起吃草莓冰沙,冬天我们在雪场里滑雪,在楼下堆雪人,这都是以前的我无法想象的。”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静静看着这个亚洲男人跟他心爱的女性求婚,说着无比珍贵的誓言。
“我想和你有个未来,也想请你给我这个照顾你的机会,”江烬生眼眶微微泛红,语气无比郑重,“林俞,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他说出前面那些话时,林俞已经眼眶通红了,鼻尖也红红的,周围人开始大声雀跃着,“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海风扬起江烬生额前的黑发,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瞳时,林俞就无法拒绝了,她扬起了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实,开朗的笑容,坚定道:
“嗯,我愿意。”
她伸出手,江烬生把戒指套上去,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