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姻缘树(1 / 2)

第127章姻缘树

【英、英恪,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白日里有外人在,有些话没能同你说完。阿伊睡着了么?】

【啊……是。她有些着凉,所以早早便歇下了——】

【嗯?】

【我们,我们不如,去外头说话吧?】

......

一辆并不起眼的灰扑马车,缓缓穿行于山道之中。十数名黑衣护卫驾马护持在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昨夜睡得不好?”

塔娜缩在车厢一角,心不在焉地低头盯着指尖发呆。

肩上仍披着阿伊送她出府前、亲手为她披上的兔毛斗篷,毛茸茸一圈围住脖颈,衬得脸蛋只有巴掌点大,端的是秀气玲珑。旁边有人问话,她却似没听到,依旧呆呆愣愣、没大反应的样子。

直至手里冷不丁被人塞了个热腾腾的手炉,她这才回过神来,慢半拍地擡眼、看向身旁坐着的人。

“瞧你心事重重的,”而魏骁亦没有再纠结于那被抛在一边的问题,只说话间,又擡手来为她撚了撚颊边碎发,道,“听说昨夜,英恪深夜到过别苑?”

“嗯。”

“来找你?”

塔娜有些心虚地点头。

倒不是怕魏骁追问她同英恪说了什么——毕竟,英恪近来说话总有些让人云里雾里的,她其实也没太明白他为什么绕那么一圈、大半夜来找她,却只是问她几句不痛不痒的无聊话。什么吃得好不好,睡得习不习惯,近来可还有再头疼,有没有想起过去的事,云云诸如此类,说给魏骁听也无妨。

与这比起来,她其实更害怕今早阿伊为她整理床铺时,突然发现被面里那斑斑血迹时惊愕的神情。

她推说自己来了月事,不小心弄脏被面,这才总算把阿伊勉强敷衍过去,只是……

塔娜嘴唇紧抿,小心翼翼打量着魏骁表情。

心道,如果那人真的跑了,阿骁怎么还能如约来陪她散心?不该到处派人寻找,势要把人找回来关好么?

还是说……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她睡蒙了、做的又一场噩梦?

越想越觉得郁闷。

亏她还觉得自己放跑人,做了亏心事,因此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可迷迷瞪瞪一觉醒来,外头没有变天,城外没有打仗,一切都和前一日没什么不一样——反倒叫她越发自我怀疑起来。

一旁的魏骁将她那惴惴不安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由失笑。

“那下次,不要再见他了,”男人话音淡淡,以手指轻梳她发梢,“在辽西,和草原上不同,人们讲究男女大防。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若是半夜被人看见呆在一处,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闲话?”那是什么话?

“一些不太中听的话,”魏骁说,“所以,我不想听见旁人在我面前,说你与英恪的闲话。他平日里要来,我是不拦着他的,何必非要半夜造访?”

“半夜,这样……很不好么?”塔娜忍不住低声问。

倘若光是见了面就很不好,那,半夜睡在一张床上——呃,还咬了咬嘴唇,坐在床边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甚至惊慌失措地把人放跑了。这种程度,是不是更不能说出口了?

魏骁却不懂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只以为她是诚心在问,呆傻得一如往常。

是以,也一本正经地开口“教”她道:“不好。”

“……”

“很不好,”魏骁说,“你我虽未结为夫妻,可这世上,从前,如今,往后,能与你夜里呆在一处的男子,亦只能是我。”

【三郎啊,三郎。】

他说着,脸上分明是在笑。

【三郎,今夜你也要呆在这里么——不去青鸾阁么?】

却忽的,不知想起什么,唇边笑容渐渐敛去,又默不作声地、俯身来抱她。

力气用得太大,仿佛她是流水或浮沙,一瞬搂不住、便会流逝于指间,塔娜吓了一跳,手里的暖炉“骨碌碌”落地,滚了老远。手臂却只欲落未落地搁在他背上,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这是……怎么了?”她轻声问。

难道她只是同英恪多说了两句话,便把他气成这样?

魏骁没有回答,固执地抱住她。

——明知怀中人非故人,明知故人早是泥销骨,却还是心甘情愿自覆双眼。

“塔娜。”

他哑声道:“青鸾阁不日便要建好,你知道么?那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我亲手种下。你一定会喜欢。”

在梦中的上京,也曾有座一模一样的青鸾阁。

她曾摘下满头珠翠、光着脚在池边嬉笑戏水;

也曾在初秋时节不顾劝阻爬上树去,摇落一地青枣、“呼朋唤友”来捡。

那时,他就在廊下看着她,看阳光错落穿过叶缝、洒在她笑意盈面的脸庞上,看着她咋咋呼呼,听见仆从行礼、也跟着低头瞧他,咧开嘴,傻呵呵地笑。

想了想,又从树上摘下一颗枣来、信手抛给他。

【三郎,你回来了。】

她说,【吃这颗,这颗一定甜——】

*

“好甜!”

塔娜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糖。

路上忍了一路、临到踏进尚庆楼时,却终于还是忍不住。趁着魏骁不注意、扭头一口咬下去。没被酸倒大牙,倒是被甜得咯咯直乐起来。

“好吃,好吃。”她嘴里含着糖葫芦。

顾不得腮帮子被顶起一快,又浑不在意地把手里的兔子糖递到魏骁嘴边,“怂恿”他道:“阿骁,要吃么?”

方才在大街上,她唯恐被人认出来,所以一路忍着不吃。

可都已经走到这里,竟然还没一个人跟着她、哭着喊着要磕头呀!

果然如阿骁所说,这江都城,是个有意思又不吓人的好地方。

小姑娘毫不遮掩、两眼放光的模样,直叫魏骁看得忍俊不禁。

无奈,伸手揩去她唇角糖渍,又指了指她手里那串少了一颗的糖葫芦,道:“吃,”他说,“可分明是那个好吃,为什么给我吃兔子糖?”

塔娜被他问得呆住。

看了看他,又看向手里的糖葫芦,她满脸为难:“可是,我吃过了……”

她吃过的东西再给人吃,总是不好罢?

魏骁笑笑,没再刁难她,伸手接过那只兔子糖,又扭头吩咐店小二道:“两碗猪脚面线。”

尚庆楼的猪脚面线,是江都城中一绝。

塔娜甫一进来,便馋邻桌那碗面线馋得不行,这会儿听他也要点,顿时笑开,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啃起那串没吃完的冰糖葫芦来。

魏骁见了,亦有样学样,咬了两口手里的兔子糖。

可惜,味道实在太甜,他又向来不喜甜食,自觉尝了味道、便也就随手搁到一旁。

“不好吃么?”塔娜一脸疑惑地问他。

奇怪。

糖葫芦和兔子糖,分明都是同一个大伯做的,为什么她手里这串好吃,偏阿骁手里的就变难吃了?

“啊——”

塔娜忽的一拍脑袋,“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张大叔的手艺不如张老伯!”

“嗯?”

“难怪,方才我还听见巷口的孩子们说呢,”塔娜一脸严肃道,“他们说,张老伯年前过世了,他的儿子……就是方才的大叔接了他的班,可熬出来的糖却不如从前的好。从前两文钱能买一袋子糖,如今西边打仗,什么都贵,同样的一包饴糖要卖四文钱,还没有从前的甜,他们都很久没吃糖了呢。我没吃过,所以觉得新鲜,可阿骁一定吃过很多次,所以一尝就尝出来了味道不好。”

魏骁:“……”

诚然。

若不是为了眼前人,一年到头,不对,一辈子到头,他吃这腻死人玩意儿的次数,也是一只手便能数的清的。可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是以他亦只是笑,一脸认可地点头道:“是了,张大叔的手艺,不如张老伯。”

正说话间,两碗热气腾腾的猪脚面线也端上桌。

塔娜眼神一亮,立刻三下五除二吃完手里的糖葫芦,又迫不及待地摸向筷子筒。眼见得快要碰到,却被魏骁拦住。

“等等。”

魏骁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丝帕,细细将那筷子擦拭干净。

确认上头没有丁点污迹,这才转手递给她,“用这双吧。”

猪脚面线尚还热乎着,碗中肉香扑鼻。几口下肚,塔娜被烫得连连呵气。

魏骁这边刚吃了半碗不到,她已将一碗面线吃干抹净。魏骁看得直笑,搁下筷子,问她:“再吃一碗?”

塔娜却摇了摇头,道:“不了。”

“……”

魏骁本已侧过半边身欲招呼小二,闻言,又略有诧异地扭过头来,“不吃了?”

“不吃了。”

塔娜盯着眼前的空碗若有所思。

仿佛自己也有些吃惊这脱口而出的答案,她拘谨地摸了摸鼻子。

抢在他问“是不是不好吃”之前,又满脸苦恼地解释道:“面线很好吃,”塔娜小声说,“只是,我总觉得,好像还能再好吃一些。”

猪脚要炖的更软糯,面线该更入味,调味不能这么重,还有,面的分量也要更多。

可是……

她从前明明都没吃过,又哪来的底气对这色香味俱全、样样不缺的美食挑三拣四?

魏骁一见她皱眉,当下脸色微沉,也跟着搁了筷子。

塔娜发着呆,后头的话还未说出口,他已令人领了尚庆楼的厨子上前来。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起初还不知自己惹上什么麻烦的年轻人一脸愤愤,直嚷着要去报官。

然而,真正见了两桌乌泱泱黑衣侍卫,却登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叠声求饶起来。

“大爷,大爷,小人在尚庆楼干了十年,打七岁便跟在后厨打下手,从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不知大爷是、是觉得不合口味?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大爷尽管提出来……小人这就去再做一碗!”

唯恐这群佩剑佩刀、来路不明的江湖客砍了自己的脑袋,他把头磕得震天响。

老掌柜在楼下远远看着,几度迟疑,仍是不敢上前来。

“你?”

魏骁闻言,却只打量他一眼,冷声道:“你是煮这碗面线的厨子?”

“正、正是!”

“从前那个呢?”

他曾和谢缨一同来吃过这家面线,那时的味道,的确惊为天人。

如今他既带了塔娜来,自然也是想要让她一同尝尝昔年滋味。

可她的反应已足以说明一切。

“……啊?”男人呆呆擡起头来。

缓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魏骁问的是谁,忙又答道:“死了、死了。朱家嫂子病了半辈子,几年前病死在家中,她一走,朱叔便没了心气,整日酗酒。前年冬天,喝了酒摔在街上,等找到人的时候,身子都冻硬了,那时叔才四十不到……”

他确实七岁便跟着朱叔打下手不错,可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怪,一样的配方,一样的配料,便是连火候与时间都分毫不差,可同一碗面,不同的人煮出来,味道就是不同。

天地良心,他绝没有砸了尚庆楼招牌的意思,这几年下来、也没人再提朱叔的事,个个都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想到今日会这么倒霉,竟碰到个找茬的?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许是求生心切,连塔娜亦被他磕头的“大动静”惊醒,愣愣回过神来。

眼见得魏骁脸色铁青,又忙打圆场道:“小师傅,没事、没事,快起来吧。”

“你做的面线都这么好吃,你师父定当更厉害——江都城果然是个好地方,”她悄摸在桌下扯了扯魏骁衣袖,“只可惜我们来得太晚,没能吃上你师父做的面线……不是你的错,吓到你了,快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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