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呓语
『首因效应不再适用的同时,爱就诞生了。』
场馆里的人不多,钟情和秦思意坐在看台上,有些别扭地在中间空出了一个座位。
他拿了一本速写本,笔尖在纸上勾勾画画,最后呈现的却并非这座游泳馆,又或正在泳道里练习的林嘉时。
秦思意用余光小心翼翼瞥了眼,一朵玉兰花便栩栩出现在了原本空白的角落。
钟情专注时总爱不自觉地皱眉。
他将视线低垂着,高挺的鼻梁连着蹙起的眉心,弥散出比同龄人要更沉静的气度。
秦思意坐在一旁,状似无意地去打量。
金属的镜架横跨过侧脸,映着场馆的灯光,反射出难以忽视的光点。
钟情把头转了过去,目光紧跟着落向秦思意。
沉默了一阵,他放下速写本,擡手摘掉了挡在对方眼前的镜框。
“在画街上的玉兰吗?”
秦思意没有去制止钟情,反倒任其把自己的眼镜收好,放在了空位上。
他在提出这个问题时清浅地笑着,可由钟情看去,怎么都像是带着些讨好。
“是学长家的玉兰。”
钟情恹恹将目光收回去,撚着书页,用指腹在那朵花上蹭了蹭。
“学长家花园里的那株玉兰树。”他补充到。
L市的春天到处都是鲜花。
紫藤与玉兰相继沿街盛开,早樱和海棠雾一样成簇地团在枝上。
可它们都不是钟情想要留下的。
手中的速写本就像他人的日记,用线条与图案代替文字,以钟情喜欢的方式记录下他也许想要回忆的内容。
他记得秦思意家的玉兰树种在花园靠墙的位置。
紧挨着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一枝又一枝,托着那些白色的花朵,在春季的风里轻颤。
钟情许多次见到秦思意经过那扇窗。
晨光穿过朝雾,变成缥缈的金色帷帐。
空气中流动的微尘轻盈璀璨地将对方的面容罩上一层薄纱,连带着身后的玉兰也镀上了鎏金。
这些转瞬即逝的画面在钟情的脑海里定格,装裱成记忆长廊里珍贵的艺术品,只吝啬地留下一个人的署名。
当然,此刻的他还在为早上的事不满,心情不佳地始终没有再看秦思意。
后者稍盯着他看了一阵,收起放在空位上的眼镜,主动往更靠近钟情的位子坐了过去。
秦思意曾经在学校教堂外的林荫下问过对方一个问题。
即便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却意外地由此读懂了自己的内心。
与面对林嘉时的纯粹直白不同,钟情是秦思意想要又不敢说出口的隐秘心事。
秦思意在落座后并不说话,反倒挺直了脊背,远眺着将目光落向场馆另一头的玻璃窗。
钟情不解地跟着望过去,湛蓝天穹下,只有几片云彩轻飘飘地浮过。
他合上速写本,审视一样,认认真真去看秦思意的侧脸。
少年便心有灵犀地缓缓移转眼眸,多留恋似的,极速向他眼底坠下。
“那天你站在窗口,有风吹过来。”
说到这里,钟情兀自结束了这句话,
秦思意稍等了片刻,接着轻声问:“之后呢?”
“那些玉兰在树枝上晃。”
钟情又停下了。
他擡手拢了拢秦思意长长了些的发丝,继续到:“有片花瓣被吹掉了。”
“掉在你的头发上。”
“很漂亮,像舞池里戴花冠的女伴。”
事实上,秦思意很早就猜到了钟情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是沉闷的男校里,尚且能与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们替换的奇怪角色。
秦思意没有失望,也不觉得多难过。
他明白自己还会遇到许多人,而钟情只是其中一个,或者说,第一个让他进退失据却又束手无策的幸运儿。
先前掠过的白鸽盘旋着再度经过,他将视线从钟情眼里收回来,听不懂似的又放回了窗外。
“只是一片花瓣罢了。”他指正到。
秦思意确实是想要让两人的关系重回正轨的,否则他就该像课堂上那样,试图以鉴赏诗歌的方式对钟情的话进行解析。
可他又矛盾地用指尖去碰钟情攥在身侧的手。
温热的指腹轻触手背,趁着热意尚未消失,格外忸怩地等待起对方的回应。
钟情读不懂秦思意,他烦躁地把头转回去,过了一阵才闷声说:“反正你就是在完成布莱尔先生交给你的任务。”
“只要把我变得像你们一样就好了,你就可以丢掉我这个累赘了。”钟情的话不重,比起指责,更像是小朋友的抱怨。
但他切实地正在不高兴,甚至秦思意难得主动地朝他凑近,他也只是端坐着,欣赏表演似的,冷眼等待对方的下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