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1 / 2)

第96章

有人。

温书青倏然擡头看去,见到那破碎的门口站着个年轻汉子,很俊秀,中等的身高,眉眼间透露着一股干练精明。

“温公子,打扰了。”

温书青面无表情看着他。

这个人,他是认得的,但谈不上熟悉——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且上次见面时,这人是宁野风身边的得力助手。

温书青是把宁野风划拉在“自己人”的范围中,连带着对此人的印象也不错。

但……一码归一码,任何一个人,在这时候,这地方冒出来,他都合理地怀疑此人与杀手有关联。

温书青似不经意地往前迎了几步,正巧挡在那人和杀手之间。

这人似乎看出了他的顾忌,不以为意的一笑,道:“属下关弘,温公子可还记得么?”

温书青也笑了:“怎么不记得?”顿了顿接着道:“小风什么时候回胶辽了,我还没得到消息呢。”说着,往关弘身后看去,好像指望宁野风会突然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似的。

关弘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往院中迈进:“宁舵主是回来了,不过,出了点意外。”

温书青道:“哦?他怎么了?”说话间,暗暗凝气调息,握刀的手缓缓收紧。

关弘突然停步,偏了偏头,越过他看向地上躺着的人,道:“我看公子似乎还有些私事,不如先了结了,咱们再谈不迟。”

温书青笑了笑,道:“他么?不急——你们莫非认识?”

关弘挑眉,看着他道:“公子多心了,我从未见过此人,不过,看来是个歹人,已被您教训过了,若是您怕脏了手,我可代您收拾残局。”

“这倒不必,他这人就喜欢在地上躺着,让他多躺一阵也无妨。”温书青始终带着三分笑意,保持面上游刃有余的模样,不想叫关弘瞧出自己的实底来——他有一种预感,这小子来者不善。

“你有什么话,大可直说,他听不听,都没区别。”

关弘又挑挑眉,哦了一声,心知那人恐怕已和死人无异,迟疑一瞬,开口道:“有人想要见您。”

温书青等着他说下去。

关弘却压低了声音,往前靠近几步,口中道:“就是……”

陡地,他猛然前跃,屈指如钩攻了过来。

温书青虽已有防备之心,但还是没料到他出手竟如此突兀,偏这刹那真气阻滞,身体一僵——

关弘人如一道疾风,双指屈起,“噗”地一声,击中目标死xue。

温书青竭力从那窒住的感受中抽拔出来,缓缓回头,正看见杀手双眼圆瞪,死不瞑目的脸庞。

“你这是何意?”他因疼痛而略显麻木的表情,反而令他看来很有些唬人的气势——至少,也予人一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感。

关弘暗暗打量他,心中有些吃惊:方才故意做出突袭,就为了试一试这人,没想到,他竟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目的,不闪不避——单凭这份镇定自若,可想他心中是很有把握了。

这么想着,关弘倒退着拉开距离,微微垂头,不再与他视线接触,再开口时,声音又恭敬了几分:“还请公子恕小人唐突,这属实是无奈之举——我家主人吩咐,除了您,不可教第二人知晓他的位置。”

‘主人’?

温书青心中一动,暗道:关弘决不会这么称呼宁野风,而除了小风,能调动他,让他称上一声主子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他握刀的手背青筋浮凸,发出咯吱一声。

“你主子换得好快。”

看来,关弘是左公常安插在宁野风身边的眼线。

对左公常这种人来说,除了他自己,天地间再无第二个能得他全心信任之人。即便是左小天,身边也有许多或明或暗的钉子,美其名曰保护,实则其一举一动都会被送到左公常的案头,真正是掌中之物,翻不出一点水花。

左小天骄纵,是因为左公常允许他骄纵。

“你既然回来了,”温书青浑若无事地问:“小风想必也随你一道?”

关弘耷拉着的眼皮一撩,说:“回来了。”想了想,又加一句:“主上已召见了他。”

温书青注意到,他已不再用尊称称呼宁野风。

关弘接着道:“我来,正是接您去见他。”

温书青眉梢一挑,“哦?几日不见,这小子好大架子,叫我去见他,他怎么不来见我呢?”

关弘轻轻柔柔地道:“他不是不想来,是来不了了。”

没什么比这句话更叫人心焦了。

温书青沉默了片刻,转身回房,屋内并无笔墨,他干脆沾了点未干的血迹,在木桌上划了一行字,又将自己手上扳指褪下。

顾渊回来后,见到这些留言,总不会太过忧心。

关弘静默地等着,极有耐心。

温书青再出屋时,一舒胸臆般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斩钉截铁地道:“还等什么?走吧。”

关弘早就料到了他会下这决定,擡手一引,在前领路。

两人很快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他们刚走不久,一道矮小的身影翻墙越入,看看地上黑衣人的尸首,咒骂一声:“废物!”跃进屋内,看见桌上的字,想了想,抽兵刃将其刮掉。

只留下个孤零零的扳指。

温书青利用走路的间隙,不断调节自己的内息——也不求能恢复如初,至少,能恢复个六七成,便有一战之力。

关弘再没开口说过什么,二人都保持沉默,一路穿过数道窄巷,关弘本领着他走上主街,突然毫无预兆的往右一晃——看起来几乎是用右肩去撞开了“王记卤肉馆子”的门,一闪而没入其中。

温书青跟上,只见他在店内三拐两拐,又自后厨走了出去——这后厨外面却不临街,而是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内。

温书青打量这院子,发现不过是个平常的农家院落,除了墙角数捆干柴,唯二显眼的就是三口大水缸。

说显眼,也不算很出奇——谁家没个水缸的,只不过,这水缸似比寻常尺码要大上些许。

就在他视线一扫间,关弘走到左边第一口水缸前,将盖子一掀,回头看了眼温书青,竟飞身跃入缸中!

温书青一时怔住,还以为自己眼花,紧接着反应过来,到缸边往其中一瞅:果不其然,这里面黑漆漆一片,哪里有底?分明是条伪装成水缸的暗道入口。

他别好了刀,将长袍下摆往腰间一掖,深吸一口气,手一撑杠沿,翻身跃入。

呼的一下,失重感霎时袭来。

同时,浓重的黑暗侵蚀视线,令人完全预测不了这地道的深浅。

所幸建这地道的目的并非要把人摔死,总算不太深,半的冲力,赶快重新站稳。

关弘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陡添几分神秘感:“温公子,请随我来。”

温书青几乎是什么也看不见,但关弘放重了脚步,他便循着那声音方向走去。

这条路也不知有多长,时而似向上行,道口收紧,行得很艰难,几乎是攀爬登山似的;时而又觉得在往下走,不住的往下延伸,深得令人心寒,几乎忍不住要生出一种错觉:认为自己在往十八层地狱走去。

温书青的体力本就恢复不多,走在这种视觉完全被剥夺的环境中,更比平地上艰辛十倍,他已经感觉出很是吃力。

但他始终保持一个节奏,不急不缓,不远不近地缀在关弘身后。

许久,终于,见亮了。

温书青本来已做足了准备——出了这条鬼地道,很可能就要直面未知的风险。

他猜错了。

这地道的出口,竟然在一片开阔的田野上。

左公常当然不会在野地里坐着。

温书青缓缓吐呐,眼睛逐渐适应了太阳光后,环视四周,道:“左盟主果真非常人能比,人都道狡兔三窟,依我看,左盟主是十三窟还不止呢。”

关弘额上也见了汗,擡袖揩了揩,瞥了他一眼,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温书青失笑:“君子?”

也许他的眼神和语气太讽刺,关弘沉默了一下,道:“英雄也不立危墙之下。”

这回,温书青连冷笑都懒得,喃喃道:“好个英雄……”

关弘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打开来,用手在瓶口扇了扇,一股奇特的味道缓缓扩散开。

他擡目眺望四周,仿佛在找什么东西,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片刻后,一声嘶鸣自远处响起,紧接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二人视线中。

又经历半个时辰颠簸,马车慢慢停下。

这地方其实并不荒凉,甚至,也不算远离人烟,只是个郊外的农家小院,很不起眼。

关弘将他带到这毫不起眼的小院前,止步。

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那院门好像有所感似的,吱嘎一声,自动开了。

“温公子,”他会转过身来,对温书青一笑:“请吧。”

温书青到此际、此时,已经再无半点可犹疑的,他甚至也不害怕里面有什么埋伏——一路走来,适合伏击刺杀的地点多得是,比如方才那黑不见手指的隧道——那时没有动手,反而在这里埋伏,岂不滑稽?

院子里果然没有埋伏。

却还是有人的。

——好一条顶天立地的大汉!

这院子虽不很大,可是,站百十来人,总不成问题。

可是,这汉子往地中间一戳,院子就似满了,再多一个人,都嫌挤。

温书青认出来,这大汉就是在城门处与顾渊打成一处的那位:天地盟左护法淳于显。

关弘进来,带上院门,回首见那巨灵神似的大汉,一霎时脸上似有要叹气的冲动,又咽了回去。

温书青侧眸看他一眼,颇觉奇怪:这小子的样子,好像很惊讶淳于显出现似的。

温书青等着。不成想,关弘就这么站住,站定了,好像不准备再往哪个缸中、井里跳去。

他注意到这一点后,凌厉的视线遍扫过那几间屋子,轻声道:“莫非,左盟主竟在此处落脚么?宁野风呢,也在此处?”

关弘笑笑,没答这话,而是道:“温公子不必着急,你我不妨先谈谈,谈得拢,再见他不迟。”

温书青眉梢一挑,“哦?请讲。”

关弘嘴角勾着,笑意却未达眼底,说:“听闻我们小天少爷,似得罪了公子,给您囚禁起来了?”

温书青料到左小天有一定的价值,但没猜到,在这种四面楚歌,朝不保夕的情况下,左公常竟还遣人来救他这义子。

不过,左小天的价值越大越好,这可说是他手上唯一的谈判筹码。

温书青也不绕弯子,直言:“不错,他在我手上。”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他伤得有点重,我走时还喘气的,现在么……”

他说话时,一直紧盯着关弘的神色,眼看见他听闻左小天情况危急时,双眉骤拢,又克制着缓缓放开,沉沉缓缓的,做了个深呼吸。

温书青笑了。

关弘突然一低头,肩耸了一耸,而后重新擡头时,脸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又消失了,他甚至带着点儿感恩的语气对温书青道:“我们也得了消息,小少爷给奸人所害,还多亏了您出手相助,保护了少爷。”

温书青沉默着,看他,半晌道:“当初你跟在宁野风身边,的确是屈才了。”

关弘好像个给人赞了的大姑娘似的,脸上竟浮起淡淡一层红晕来,令他显得秀气而无威胁:“我只是听从主上的命令行事,主上令我跟谁,我就跟谁,不屈。”

温书青晒笑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才,不知左盟主为何没将你配给他那宝贝干儿子?”

关弘正要说什么,一旁炸雷似的起了一声吼:“你两个吹皮捧屁没完没了?直接说出少爷的下落,省得叫老子动手!”

关弘脸色倏地一寒,不待温书青怎地,他先冷声道:“左护法,这事情,是盟主交于我来办的,请你不要干涉。”

淳于显整个人似一块巨型的,刚出锅的大饽饽,不知是因气的还是因火力太壮,在这苦寒的冬日里,他头顶竟仿佛冒着袅袅的蒸汽。

他瞪着两只浑然欲爆的眼珠子,横了关弘一眼,不过,对关弘这样很不客气的,几乎可说是斥责的话,他没有动怒——至少是没有把怒火发出来。

温书青目光在他二人中打了个圈,若有所思。

关弘回头,接着道:“温公子,我们小少爷既在你的保护下,想必也叫你破费不少,他的一应花销,我们都当补偿与您。”

温书青挑起一边的眉来,道:“你的意思是?”

关弘笑容更大了一点:“您说个数。”

温书青那挑起的眉飞得更高,几乎要跃入发际线去:“我说多少,就是多少么?”

关弘一本正经的点头:“当然。您说小少爷用了一万两,便是一万两,您说给他花费了十万两,也并无不可。”

淳于显气得,自鼻孔中喷出两道白烟来。

温书青大笑一声,道:“阁下想要赎人,用钱,未免太没诚意了。”

关弘低眉顺眼地问:“此言差矣,我们并非赎人,只是报答您这段时间照顾少爷的恩情,您收了钱,将少爷所在告知,我们便感恩不尽了。”

温书青默了一瞬,道:“说实在的,我可没想左少爷竟这样值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左盟主的亲生儿子。”

他说这话,有些讥讽的意思在里面,没想的是,关弘却长叹一口气,道:“虽非亲生,也相差不远——我们盟主膝下无子,小天少爷是他兄长的独生儿子。”

温书青万没想到,他竟会主动透露出这样的信息,心中蓦地一动。

他望定关弘,道:“哦?这么说,左小天也跟他亲儿子差不多,难怪,难怪。”

他嘴上说着难怪,打量关弘的眼神却有些诡异起来。

关弘态度做足,话也到位,可说已将台阶从泰山顶直铺到地心下了,但温书青却不接。

不仅不接,还大刀阔斧的给人家拆了:“你也不必给我脸上抹金,我就是绑匪,绑的就是你家少爷。”

他哼笑一声,接着道:“我要钱做什么?你要给我钱,我只好拿钱给你家少爷订个好棺材,再不济,造个好墓。”

关弘笑容微敛,定了一定,说:“您别急着反驳——钱是好东西,温公子,只要你说得出,我们就给得起。”

温书青好笑的看着他:“你莫非不想左小天活着?”

关弘脸色终于变了。

温书青接着道:“你如果想让他平安回来,为何不问问我的要求,反而一个劲儿将钱塞给我呢?”

关弘深呼吸,好像在竭力压抑着体内躁动的情绪。

这时候,淳于显插口问道:“你要什么,干脆自己说,还非得他来问?!”

温书青不语,也不理他,只看着关弘。

关弘又笑了,这一次,是苦笑。

“温公子,”他软言软语,细声细气:“你别为难我,也别为难你自己——你要的东西,是不可能得手的。”

淳于显急吼吼地道:“他能要啥?!要皇位?要绝色美人?难道要天上的月亮不成!”

关弘只是苦笑,看着温书青的眼神中,几乎隐隐有些哀求的神色。

温书青笑得很平和,笑容消失得也很平和。

当他脸上一丝笑意也无的时候,终于提出了他的条件:“我要左盟主项上人头,成么?”

噼啪一声爆响。

关弘马上做出反应——他急回身,双臂交叉向后一搪,金戈交击声划过耳膜,令人身上炸起鸡皮疙瘩。

一把精光四射的板斧劈空砍向温书青,却被关弘以双臂拦下。

人的胳膊,怎么可能架得住这一斧?

温书青瞳孔骤缩,紧盯着那双手臂——就算是修炼至极的横练功夫,也不能跟这巨人挥出的精钢硬碰硬,况且,“铁布衫”这种功夫,也只是名字有个铁字,总不该真发出金属撞击之声来。

有趣。

这一斧虽没将关弘双臂斩断,但巨大冲力之下,令他双脚腾盛而起,人往后飞跌出去,直跌出三丈外撞在院墙上,才停下来。

他甫一稳住身形,即冲步上前,在淳于显第二板斧正抡起时,迎上去,双手在他肘部一托,淳于显本就是往上提斧的动作,给这么一下“助力”,一下子,斧头自头顶背过,险些砸了自己后脊梁。

关弘厉声喝:“再不住手,坏了主上的令,唯你是问!”

这大汉怒吼一声,蛮牛似的瞪着双眼,脸孔涨红,瞳孔血红,张大的血盆大口中,一条舌更是红得透紫,紫中见红——真好像地狱恶鬼图中的夜叉。

温书青却没看他。

连一点余光也没给到。

他眼只盯着关弘,从那双手臂,看到他的肩、颈、头,又到背、腰、臀、腿、脚,几乎出神。

好像在看一个风华绝代之佳丽,给迷住了眼。

淳于显又暴叫一声,瞪向温书青的眼神,似要将他撕碎了嚼烂了吃进肠胃再拉出去——但没用,他这么威风这么煞气的眼神,对面是全没在意的。

关弘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也不很好看,额前发丝凌乱——是方才给那一斧的罡气冲面,令他头巾松脱,发髻半散,简直一副遭人□□被人摧残过的模样。

但他没心情去拢发,也不在意自己狼狈的外表,只是重拾起一抹笑(不过有些僵僵的),道:“温公子,你该现实些——你觉得这条件可能达成么?”

温书青看着他,心中着实有些佩服——他敬佩的是这个青年的沉稳气度,不愧是能得左公常信用之人。

关弘说的没错,温书青也没疯到以为用那个小垃圾威胁,就可以令左公常束手就缚。

所以他也笑了笑,愉快地道:“开个玩笑。”

淳于显:“我□□你老——”

关弘厉喝:“闭嘴!”

好像有颗天外飞蛋,精准的射入淳于显嗓子眼儿,那一噎之神情,令温书青一时害怕他当场倒毙。

温书青耸耸肩——说实在话,他如今没啥可怕的,总归也是这样的破烂身躯了,不妨痛快些,放肆些,现在该是他们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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