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1 / 2)

第121章

半年后。

在边陲苦寒之地,有家其貌不扬的小馆子,名字起得很有几分富贵意象,叫丹阳酒楼。

老板还记得那个黑衣、黑刀,每年都来住上几天的年轻男人。(想忘记实在很难——去年为着此人,自己店都险些被砸了。)

算算又到了日子,他果然出现,还是老样子,只要了一坛酒。

天还没亮呢,青年就拎着酒走出店门,一步一步,身影慢慢消失在黄沙漫天的小道上。

镇外十余里,有片满布乱石的荒地,他拎着那壶酒,越过一堆堆大小不一的石块,最后,在一处有人工痕迹的石堆前停住了脚。

顾渊抱着酒坛,趺坐在地,一掌拍开了坛口的封泥,刚一提起,骤然顿住。

忘带酒杯了。

看着坛口略显浑浊的酒液,再看那连碑都没立的坟茬,他连叹息的心思都没有了。

“爹,娘,”他干巴巴的开口,只吐出两个字,就顿住了。

沉默了许久,忽然滚身跪好,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孩儿不孝。”

边陲常年如冬,寒风凛冽,这荒无人烟的地界,连犬吠鸟鸣也不闻一声,整日只有北风哀鸣,如妖哭,似鬼泣,叫人听得脊背生寒。

“娘,您曾说过,希望孩儿一生行事能遵循本心,不违本性。”他默了一瞬,接着道:“可孩儿罪孽满身,感人生实苦,数次欲求解脱,只大仇未报……不能甘心。”

“孩儿本来打算,一旦恩仇尽了,便去寻你们。”

他微微倾倒瓶口,让酒液洒在土地上:“但,去年的今日,就在这小镇上,我遇见了一个人,他……”

顾渊眼帘微垂,墨绿的眼瞳幽幽的,似陷入了某种回忆里,露出一点笑意:“他让我觉得,原来活下去,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原来明天,是值得期盼的,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在乎我。”

“不过,”顾渊清了清嗓子:“他……”

他正琢磨着怎么说呢,眼前突然冒出一只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还捏着个青玉小酒杯。

顾渊险些给自己口水呛到,惊得一擡头,看那身披大氅的俊秀青年,呆呆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我走时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他们

温书青笑道:“我不来,你莫非把酒直接倒地上?”他瞄了眼那粗糙的坟茬,低声道:“万一你在伯父伯母跟前说我坏话呢,我还能辩解辩解。”

顾渊有点慌,道:“怎么会?我——我只是——”只是有些话,不好意思叫你听见。

温书青笑着:“我知道,不必多说,逗你的。”

顾渊看看他手中提着的小包袱,和那只品相极好的青玉小杯,心中一动。

单说那杯子,明显不该出现在边陲荒凉的小酒馆中。

他也算是此处的“熟客”,心知就是把那店铺盘吧盘吧卖了,也买不得这么一套酒杯。

“什么时候准备的?”他俩一道来的,虽见他随身有个包裹,但温书青不说,顾渊也就没有去问里面是什么,如今看来,竟是特地为祭祀备下的物件。

温书青望向坟茬,轻声道:“祭拜先祖,本该用些好器具,可惜来得仓促,不及预备妥善。”

顾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拉着他的手,面向坟墓,一字一句,清晰坚定地道:“爹,娘,他就是孩儿认定之人,您二老在天有灵,若能佑他一生幸福康健,孩儿便心满意足了。”

温书青愣住了,初时还挣了一挣,低声道:“何必在此说这个——”他虽来祭拜,却无意提这些话——断袖已经够劲儿了,哪有谁家的不肖子孙,还特地来父母坟茬公告的。

可顾渊攥得极牢,也不容他挣扎,干脆一伸手,将人揽在怀里。

温书青都懵了:“你——你这是做什么?”

顾渊:“起个誓——”他双指朝天一指,“黄天在上——”

“慢着!”

顾渊:“不——”

温书青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照这个念。”

顾渊呆了呆,接过纸,抖开一看,沉默不语。

“怎么,不愿意?”

“……”

“我就知道……”他叹了口气,作势要抽回纸去。

顾渊哪敢真叫他拿回去,小声嘟囔:“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念,我念就是了。”

他视线又落回纸上,扫见那几行字,愁眉苦脸,两道黝黑的长眉闷闷地蹙了一下,偷眼往身旁一瞧,那人正幽幽望着他呢。

“咳……”嗓子里好像突然卡了颗枣核,“对了,最近都没有几位师兄的消息,都忙什么呢?”

温书青盯着他看了半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顾渊脸有点儿红。

“你笑什么,我认真问的。”

自半年前那场大战,楚玉楼身死,顾潇湘、宁野风等人也都伤得不轻,但最要命的还是温书青,接连昏迷三日不醒,脉象似断若续,药石难入,要不是胸口还有一口热气,几乎跟死人无异。

顾渊也不肯去疗伤,几日来不饮不食,生根了似的守在床榻前,

他那样子,连薛洪岫都不忍看下去,可不管别人怎么劝,他仿佛是聋了,哑了,一丝回应也没有。

顾潇湘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这是唯恐一眼瞧不见,人就没了。

他们师兄妹又何尝不焦急?可谁也帮不上忙——蒋天昭愁得鬓边白发又添了许多,但也只有等。

他觉得,小师弟自从服用了白喉草,脉象虚弱中又透着几分诡谲,再一连想师父的话,心中不由有了略显荒唐的一个期望。

又过了两日,温书青依旧没醒,可顾渊的神情越发平静下来了。

那日易南津刚替师姐换了药,方出房门,就见小麦正从温书青的房里走出来,脸上泪痕斑斑,似刚哭了一场。

易南津心口一紧,过去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书青——”

他问不下去了,好在见小麦摇头,这一口气才缓上来。

刚回了点儿血,就听她道:“是顾大哥他……”

“他怎么了?莫非撑不住昏过去了?”易南津心下叹息,准备进去将人扶出来。

“不是,顾大哥要我去打听,双人——双人合葬的棺椁……”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想放声痛哭,将手塞到口边咬着,往外跑去。

易南津一呆,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屋内,那守在床边,好像个雕塑一般的身影,终于干涩的动了一下。

太久的僵坐,令他的肌肉关节都生锈了一般,几乎要不听使唤。

顾渊微微向前倾身,擡手,在他脸上轻抚,感觉手下触感柔软而微凉,他努力地笑了一下。

“他们说,若你七日不醒,就是没救了。”手指拢了拢他的发丝,在眉梢顿住。“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他接着喃喃道:“你醒来最好,但若醒不来,也不要怕,不管是人间天上,我都陪你一道,绝不叫你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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