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枫抹了把嘴角血渍,两手撑着地,挣扎欲起。
这时,一只别致小巧的白色锦靴恰落下。
看似轻弱,盈巧踩在他胸口,可实则却灌注了强盛灵力,仿若千斤坠骤然塌下,隔着皮肉,毫无怜悯地将他肺腑给碾碎。
男子闷哼一声,大股鲜血自喉咙里呛出,溅了满脸。
“事到如今还打算隐藏修为?”
白秋脚底狠重碾转几圈,逼男子又生呛出一口血后,这才压低右臂撑在膝上,微俯身,居高临下望去。
“本尊说杀你,便一定会杀你。”
说话间,垂在身侧的左手随意画圈,推出,便有数十根火刺飞向言以凡和卓瑛,将人击退下。
司徒枫见此扯开嘴角,不以为然讥笑,“那魔尊都这么恨我了,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少女蹙眉,微眯起眼,注视着面前那张得意面孔。
“是不敢吧?”司徒枫顿然压低声,哑着嗓子笑道,“毕竟你父尊还在我手里,杀了我,你就永远也不知他被关在何处了。”
白秋:“……”
“哦,还有你娘的尸身……唉,百年前你保护不了她,又过百年,你竟都不能让她入土为安。若非侥幸有无瑕相护,怕是早已风化成灰……哈哈……你这个女儿,实在太不孝了。”
司徒枫声若呢喃,落在厮杀声里,便像是细雨沉入深海,寻不见丁点踪迹。可偏偏,白秋五觉灵敏,以至听得分毫不差,字字如针,扎入、埋进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
那双似被邪魅亲吻过的双眼,霎时暗红,瘆人刺目。
仿佛才自寒潭里爬出,少女浑身裹着寒气,直起,退让半步。
她擡手,并起两指,五团火焰凌空而生,逐渐化作五根火刺。
指尖再往下一压。
火刺急快坠落,扎穿了司徒枫的双手双脚和腹部,男子痛呼,抽搐着像濒死的鱼,又随火焰灼干伤口的血,留下片片烧焦伤痕,才慢慢平静下。
司徒枫满头大汗,双目沁血,恶狠狠瞪向少女,咬紧牙。
很快,魔气侵蚀得再深些,就能丧失最后一点理智了,那时才是他的好时机。
少女亦是没让他失望,眸色愈来愈暗红,空中也再次聚起五团烈火,燃作火刺,就要朝他扎下。
忽然这时,刀剑交锋的动静渐渐平复,甚至起了零碎惊呼声。
白秋也注意到此,怔住,回头,却见方才还杀得天昏地暗的两派人纷纷各自往后退去。
少女一惊,垂下手,眸色渐渐恢复原本的猩红色。
细看才发觉,半空竟漂浮了许多若隐若现的丝线,聚着灵力,若触碰到底下人,那灵线便自头顶扎进,像扎了根,侵入此人的息境,眨眼间,就已能够操控起此人举止。
染着斑驳血迹的战场,一息间竟成了大型傀儡戏的台子。
“魔兵傀儡”甩掉法器,三两成群,身不由己围住未被控制的魔兵,齐齐往后退。
“弟子傀儡”也未闲着,一个抱一个,一个牵一个,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里扭成团,生生也后退了好些。
两派之间,竟自主地逐渐画开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小、小主人,这是什么东西?”宿念仰头惊讶问。
不止她,包括仙门几派掌门在内,也是头一次见这场面,大惊失色,纷纷有意避开那些灵线。
唯独山阴与雾魇乍然想起什么,相视了眼。
“魔尊。”山阴飞落至跟前,低声道,“这是傀儡戏,万魔宫的禁术。”
“……确定?”
“应该不会有错,当年建立万魔宫,先魔尊封印禁术时,我们也在场。”
白秋皱眉,脑海里浮出一个人,但很快又给否决掉。
此功法损耗灵力巨大,兄长现今应当没有这样的修为,何况,即便能做到,也不会使在这无用之处,只有笨蛋才会这么做。
她闭了闭眼,神识探出。
很快,又再睁开。
“许时文!西南方向!”
正惊愣盯着眼前戏剧一幕的青年应声回神,险些手滑,将才记好的魔史又给糊了去。
青年笑着朝身旁少年少女看了眼,遂地脚底一踩,飞进山林,往西南方向去。
“不好。”言攸宁二人亦急忙追上。
三道身影在林间追逐疾驰,待翻过那座小山丘赶至时,许时文入目却见一个巨大法阵。
阵法外圈,四个少年少女正专注打坐,源源不断的灵力自他们手中渡出,汇进法阵中圈、分坐两侧的另两个少年手中。
然,灵力却不多停留,又自这两人手里汇入法阵中心的少年体内。
许时文不知这是何阵法,但显然,阵眼在于正中间的那少年,可好巧不巧,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魔尊此前相中的那小道士。
若此时贸然插手,也不知会不会害了小道士的性命。
犹豫间,身后那二人也追了上来。
纪辰挥剑挡在法阵与许时文间,神色决然,仿佛是在说许时文若想动那些人,便要先从他身上踏过去。
青年颇显无奈。
“许先生!”言攸宁跑过去,情急喊道,“莫动他们!我大师兄只是想平息仙魔大战,并非与你们为敌。”
“咦,你怎知我此前还是个先生?”许时文脱口问,可很快又觉不妥,轻咳了咳,正色道,“你们仔细看,若再不停下,你们的大师兄迟早没命。”
那二人闻言骇然回头。
汲取灵力过大,很快外圈那四人便扛不住,蒋辰安率先退离法阵,背靠树身,捂着胸口痛苦呕出血来。
再之后是姜卿玥,接着是敬真。
冯铭拼死多坚持了好片刻,最后还是敬真看他面色不对,将其强行扯了出来。
“冯师兄!”言攸宁冲过去。
“你不要命了?”小和尚难得没了笑颜,冷声质问。
冯铭无力仰躺在地,开不了口,又过好半晌,稍稍恢复了些,才依着言攸宁坐起,担忧地望向阵法中心。
彼时楚熠和唐墨也迫不得已退出,只剩叶离沐一人尚在坚守。
可显然,他也已到极限。少年面色苍白,豆大汗珠如雨落,似随时会倒下。
但又过片刻,他仍在坚持。
“大师兄快停下!做到这地步已经够了!”楚熠高声喝道。
少年却置若罔闻,似是不将两派人彻底分隔开便不罢休。
“好、好像有妖气。”蒋辰安抚摸着怀里正不安躁动的灵宠,无力开口。
众人愣怔,细细探查。
果真也闻到了。
那妖气从淡到浓,从虚渺到近在咫尺,一群少年不解环顾起周遭,最终,一个、两个,再到所有人,目光都聚向了法阵中心的叶离沐。
八条雪白狐尾自少年干净衣摆下探出,冲天扬舞,粗壮如柱,在日光下投落八条骇人长影。
言攸宁惊讶瞪圆了眼。
“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