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道体与魔胎（二）
逍遥阁，青山苑。
时隔三月，大战余烟消散无几，各门各派也早已整顿恢复。
当日山林间助阵的一行少年人难得再齐聚这小院内，却站的站，坐的坐，皆拧眉垂着眼，沉吟不语。
静寂了好半日，直至“咿呀”一声。
寻这轻响，几人不约而同望去。
虚掩的屋门从里拉开，冯铭满面愁云走出，又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言攸宁，止步等她片刻，才伸手将门带上。
“如何？”姜卿玥下意识站起，急切追问。
冯铭却是摇头。
“妖皇恐怕也无能为力。”
“这都不行？”蒋辰安话语间淌开许多惋惜，“叶离沐这次莫非真的要凶多……”
才说到一半，突然有道恶狠狠的视线瞪来。
蒋辰安顿时打住，后背生出凉意。
他哆嗦一下，怯怯瞥了眼少女，到嘴边的词儿又硬生生给咽回去。
言攸宁素来话多，可今日却连生起气来都不过是瞪着人，随后又垂头，思量起什么，始终不发一语。
冯铭不禁担忧，可因他嘴笨，正绞尽脑汁酝酿着安慰话时，忽瞧见少女召出飞剑，跳了上去，便脱口，“言师妹去哪？”
“万魔宫。”言攸宁并指驱诀，“我不信秋秋会坐视不管。”
话毕，御剑急快飞出。
冯铭见此也立马撚了诀，指尖释出一道雷电，叱咤落地，载着少年紧追而去。
目送那两人转瞬飞远，蒋辰安摸着怀里的小黑虎，摇头嘀咕，“他们竟还没对女魔头死心，叶离沐这都昏迷三个多月了，也不见人来看眼，不就已经说明问题？这世间啊，女子大多薄情，更何况她还是个女魔……”
正念叨得起兴，突然被人从后踹了脚，蒋辰安猝不及防飞扑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谁踢我！”
他愤恼地翻身坐起，龇牙咧嘴捂着屁股，环顾一周。
却不见人。
少年满头雾水地转过脸。
“是你们踢我？”
“少污蔑人。”姜卿玥有些没好气，“你活该。”
蒋辰安噎了噎，暗道不跟女子计较，又望向敬真，却见对方正盯着某处。
循着望，才发现脱了他怀抱的小黑虎此刻已变作凶狠高大的形态，还龇起利齿，虎视眈眈盯着小屋。
怔然须臾，少年一惊，急忙爬起，也凝着那扇木门，压低了声：“是魔修，而且，修为很高。”
一阵风自三人身畔拂过，捎来初冬寒意，凉飕刺骨，径直自门缝里挤入，带出“吱呀”一声细响。
言以凡余光看了眼，不动声色收回。
这间屋子不算大，但胜在干净清雅，还散了淡淡雪松香。
床榻之上安静躺着一个少年，俊美昳丽，与此屋子倒是极契合，就是睡得太沉，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红蔷再次推开掌，清透红澈的灵力自她手心淌出，缓缓注入少年额间。
可不多会儿，便似撞到什么，灵力又尽数被排斥出。
反复如此，她只好停下，气得咬牙。
“万魔宫修的都是什么狗屁术法，竟连靠近都不行。”
“听说是门禁术。”言以凡耐心地解释第三遍。
玄天宗一战，叶离沐耗尽灵力，而后昏迷，至今未醒。逍遥阁尝试过诸多法子及灵草灵药，今日甚至连上任不久的妖皇红蔷也闻讯而来，却仍然是徒劳。
楚熠皱眉，“师父，大师兄为何会如此？”
“魔派功法与仙门功法相悖，此前他尚可自己调息，以求二者平衡。但此次灵力过耗，平衡一朝被打破，更为霸道的魔派功法自是要胜上一筹。
息境，乃是养息聚灵之地，就像是一只蓄满水的湖泊，水深水清，湖泊自然也是一片沃土，可若水被抽干，日子久了，湖泊会干涸。越久，也越难挽回。
他耗尽所有灵力时，息境已然枯竭皲裂，原本若能及时以外力渡他灵力，再好生调养，三年五载尚可恢复。
可如今占据上风的魔派功法却像是一圈围在息境周遭的栅栏，阻挠所有灵力灵息，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红蔷步至床榻前，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心中不忍。
“老头，连你也办法将那功法消除？”
言以凡摇头。
“魔派功法本就霸道，更何况禁术，这世上能消除它的，恐怕唯有肖旭父女。”
纪辰大喜，“那我们去和魔尊说，她一定愿意帮忙。”
“不行。”楚熠沉声，“此举要渡入灵力，小魔尊已然入魔，她来恐怕情况更糟……唯有灵力尚纯净的肖旭才可出手。”
言以凡点头，算是肯定了这说法。
“那本皇这就去万魔宫，将肖旭绑来！”红蔷听了立马站起，急匆匆就要往外走。
“慢着。”言以凡将人叫住，“不必去，人已经来了。”
说罢，他看向窗台方向。
其余人亦看去，一惊。
窗子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个紫衣男子，正饶有兴趣扒拉着那只盛满了琉璃珠的葫芦瓢。
前不久才见过的人，他们岂敢忘记？
“肖旭……”
男子两指一松，钳住的那颗红珠子落下，砸进葫芦瓢里，撞出悦耳一声脆响。
他转身，含笑往床榻前走。路过楚熠和纪辰跟前时，有意无意侧目瞥了一眼。
“你收的几个徒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