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道体与魔胎（十三）
随雷电一道落下的，还有那身姿挺拔修长的少年。
冯铭擡眸。
紫白电光一闪即逝，他得以看清眼前那张陌生面孔，神色复杂，拧起了眉。
“师父……”
闻唤，石明朗的视线也自地面被生砸出的巨坑挪开，略仰头，微眯起眼，看向比自己高出小半截的少年，心头掠过一丝惊讶。
很快，他半侧过脸，睨见了正候在不远处、浑身紧绷的韩秉文，当下恍然。原来是有善于追踪的星霞堂后人协助，难怪冯铭能如此快赶到，还认出了他。
“阿铭也来了啊。”
小少年一张脏兮兮的脸尚未完全脱尽稚气，此刻却显露些许温慈，他负手笑道：“听说你如今已做了玄天宗掌门？师父果真没看错你，你确实是块做掌门的好料子。”
“师父，徒儿根本无心掌门之位，今日来……还是为劝您。”
说罢，冯铭豁然跪在地，神情恳切。
“求您收手，再这般下去，便是和整个修真界为敌，您于徒儿是养教之恩，徒儿实不忍见您沦落那般。”
石明朗听了却是冷笑，“怎么，你以为我若就此收手，各大仙门就能放过我了？”
“师父放心，徒儿会去向诸掌门求情，无论他们要何惩处，徒儿都和您共同承担，玄天宗也绝不会弃您不顾。”
少年眼眶子泛红，字字清晰且真诚，不似说假话。盯看片晌，石明朗暗暗感慨，他这徒弟也属实单纯憨厚了些，竟至今都未能看清仙门宁杀勿放的真面目。
眼下他若回头，那必然是死路一条。
当然，他也绝不会回头。
思量后，石明朗笑了，微躬身，惑道：“你既对为师如此感恩，不若，就带着玄天宗众弟子一起站到为师这边，如何？”
“什、什么……”
冯铭不敢置信睁大眼。
“你们若愿助为师一臂之力，即便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又有何惧？放心，届时为师也绝不会亏待于你。”
“师父……当真如此想的？”冯铭皱起眉，目光定了又定，仔细审视面前人，希冀他所听皆虚言。
然，这幻想还是被无情打破。
石明朗几近没有丝毫犹豫，便肯定了自己的野心，“当然，我师徒二人若能齐心，再有玄天宗一门扶持，便是要将修真界尽收掌心，那也是指日可待。”
冯铭不应。
愁闷与颓丧交织涌来，少年低头，眸色黯然下去。
好半晌，他才重新镇定，站起。
石明朗愣怔一瞬，遂地双眼微眯，似笑非笑打量起神色已有转变的少年。
“师父，徒儿绝不能放任您如此，徒儿这就带您回玄天宗，得罪了！”
少年话音落，掌心骤然叱咤出一道急电。
紫白色雷电恍有劈裂万物坤灵之势，咔嚓吟啸，朝石明朗奔去。
后者敏捷避让，紫气凝鞭，挥斥而出，与雷电缠斗，师徒二人间竟是没有半分退让。
雷电无情，一道分作数道，绞着火光，噼啪炸个不歇，轨迹亦多变难估，石明朗不甚被其中一道击中，登时手臂皮开肉绽。
冯铭一惊，急忙停下攻击。
但令他最为吃惊的，却是又眼睁睁见石明朗手臂上的狰狞伤口竟在一息间自己愈合，皮肉变得完好。除涌出的血渍仍沾在手臂及衣裳裂开处，再无受伤迹象。
“师父你……”
少年大为震惊，一时噎住，竟不知该如何问。
这副不死不灭、可随心操控的身子，石明朗自是比谁都清楚，极为满意地大笑一声。
他两指再次画诀，数道紫气袭出。
冯铭无力尽数防备，很快便被捆成麻花，动弹不得。
又一道紫气缠绕而起，顶端锋利似尖刺，浮至少年眼前，像吞吐着信子的毒蛇，随时准备给少年最后一击。
“看在我二人师徒一场的份上，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石明朗略擡下巴，冷声，“你可愿归顺为师？”
冯铭挣扎几番，无果，定定望去，不卑不亢。
“徒儿绝不可能与您同流合污！”
“……既如此，就别怪为师狠心了。”
须臾迟疑后，石明朗终还是两指往下点落。紫气灵力愈发盛大，毫不留情对准了少年眉心，蓄势急出。
眼看就要刺中冯铭，倏尔，一阵鼎沸的嗡嗡响逼近，石明朗还未看清是何物，眼前便一黑，似有无数个黑团密密麻麻将他围裹。
蜻蜓？
冯铭暗惊，疑惑万分。
彼时，缚住他的紫气也因石明朗的分神而陡然松懈，少年挣脱开，掌心释出雷电，欲趁机将石明朗给困住，不料还未出手，却被人猛扯了一把……
石明朗释开灵力，将蜻蜓群逼散，再望，却不见冯铭等人的踪迹，唯剩身后那一具具早已冰冷的尸身和一眼望不见头的血迹。
他冷哼了声，并未多在意，破开湘城封印，推开厚重城门，大步走入。
转瞬，那道小身影便没入了阴浊气里。
湘城往西十里地开外，仙门一群人正像一根根萝卜般，被扔到了一堆。
冯铭回过神，不解擡头，看向眼前那群魔兵，以及领在魔兵前头的青年。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