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月丹
87、
十八岁那一年，为了回报嬴只对自己这么多年的好，曳月决心为嬴只准备一份世间最珍贵的生辰礼。
于是他想起了和帝月丹并称的，位于万妖之海底部的天材地宝，斫心玉。
但是，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是谁告诉他关于斫心玉的消息的？
是，那个大人物。
“……斫心玉是世间唯一可以匹配帝月丹的宝物。”
小时候在那座岛上，急于逃出去的曳月，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学习东西。
岛上的藏书地，所有孩子都避之不及，因为在那里碰到大人物的机会很大，大家都战战兢兢的。
曳月也很害怕，但他却想尽一切办法和人交换去打扫藏书地。
尽管他认得的字不多，但还是努力去看去记，至少能看一些画册也好。
运气好大人物心情不错的时候，就会随口讲述一些修真界的知识给随侍的弟子。
就是那时候，曳月知道了斫心玉。
是所有妖兽归于寂灭之后，灵魄中最纯净的部分滋养，一万年才能凝结出一块的东西。
同一时间世间仅存在一颗。这颗拿走之后，才会滋养出新的。
于是，十八岁自觉已经很强的曳月，才会想到要把它送给嬴只。
抵消他假装帝月丹之名，对嬴只的欺骗。
当曳月来到万妖之海底部，遇到了羽潮。
他又是怎么知道，那就是羽潮的？
“……你终于来了。”
“……我是羽潮。”
也是，祂主动告诉曳月的！
而曳月因为曾在古籍上看到，绝对不可以和羽潮对视，不可以听羽潮说话，推测羽潮这种半灵族半海妖攻击的手段主要是靠眼睛和声音。
于是他在看到羽潮的脸之前，立刻紧紧闭上了眼睛。
“……你听说过我啊，可惜了，只差一点点。”
那时的曳月以为，羽潮说的可惜，指的是他差一点就会因为看到对方的眼睛而中招。
从未想到，假如对方真的想让他中招，为什么要事先主动告诉他，祂是羽潮，从而让自己有了防备？
明明只要祂不说，或者慢一步说，他就会看到羽潮的脸和眼睛。
或者，对方本就是想要他差一点，要他看不到。
曳月本该怀疑的。
他向来谨慎，为什么会忽略这点？
“……我到了繁衍的时期，需要一个同我诞下后代的雌偶……”
“……对我们海妖而言，物种性别都无关紧要，只要你与我结合，我就会让你诞下后代。”
“……当你睁开眼看见我的脸，你就会爱我。爱到愿意永远陪着我，同我在一起。”
羽潮看似反反复复要他睁眼，但却句句提醒他睁开眼睛之后会有的危机，让曳月根本无瑕去思考，下意识将那点失误归为是大妖自恃强大下的自信和与世隔绝的单纯所致。
“……有人十年前就告诉过你斫心玉的存在？真是奇怪，你所谓的斫心玉分明是我化为灵族之后才诞生的。”
“……据我所知，万年以来世间只有我唯一一个灵族。十年之前我还只是海妖，彼时又怎么会存在所谓的‘斫心玉’？而且，妖兽灵魄实则是灵族的食物，妖兽灵魄唯一能滋养的也只有灵族。你所谓的‘斫心玉’，说到底只可能是灵族的心……”
不是没有破绽的。
羽潮甚至故意主动地提醒了曳月，这里面时间上的反常悖论。
甚至，曳月自己当时就已经产生过一瞬的怀疑。
——难道大人物本来就想让他寻找斫心玉，连他今日到万妖之海，也是对方当初计划的一环？
但是，谁能想到主动告之曳月其中反常的羽潮，就是那个事先告诉了他斫心玉的已经死去十年的大人物？
曳月只会陷入混乱，甚至在一个已经死去的帝尊和眼前的危机面前，猜测这些话是羽潮故意使他混乱而信口胡说，或者羽潮也只是不知道在祂之前存在过灵族和斫心玉。
他只会愈加陷入思考的迷宫，冲淡最关键的信息。
而当时的情况，让他主动阻止自己去思考。
因为羽潮能读取到他的念，让他害怕自己会暴露帝月丹的事。
但是，他为什么会深信不疑，羽潮有能力读取他的念？
“……因为我不但知道你来万妖之海是为了寻找斫心玉，还知道你此刻一心想要激怒我攻击你。”
“……不是读心，是感觉到的。灵族可以感应到所有，说出来的没有说出来的念……”
在他根本没有提起大人物的时候。
“……你说的那个大人物是谁？叫什么名字？”
“……一位万年的帝尊，苦于无法飞升，天人五衰而亡。很有趣，他死的那天正好也是我化为灵族的日子。他却提前一年知道‘斫心玉’。”
于是，他就真的相信了羽潮可以读取他的念，而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直到这一刻已经知道大人物就是羽潮，曳月也还是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早就已经死了，连尸体都已经被灵草吞噬，却为何会成为万妖之海的羽潮？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凤凰冥尊望着曳月，雪发黑衣。
祂的声音低低的，空灵超脱，寡欲淡泊，和曳月千年之前在万妖之海听到的羽潮的声音一模一样。
闭着眼睛听，甚至会以为那是一位仙气出尘的圣人，圣僧。
“我从未死去，这么多年一直蛰伏，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等你。”
凤凰冥尊娓娓道来，就像千年前那座小岛的藏书阁里，他对曳月说话的时候一样。
“说到这株灵草，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帝月丹吗？并不是它。”
祂笑了一下：“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对孩子讲过于高深复杂，会难以理解，但现在可以对你讲一些了。关于帝月丹的事情……从哪讲起呢，就从帝尊，从登仙境，从所谓的勾连天地法则说起吧。”
“除了我，修真界现在已经有了两位帝尊。我记得撄宁，她是在我成为帝尊的三千年后进入的登仙境。她真是……可惜了。”
曳月：“可惜什么？”
凤凰冥尊：“撄宁制定下法则的那一刻，就注定她失败了，注定要陨落。她绝不可能飞升封神。所谓天道法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是人和神的界限。真正的法则不需要人去维护，存在就是存在。让进入登仙境的帝尊，制定天道法则，这其实是一个骗局。”
曳月：“……”
凤凰冥尊：“我成为帝尊后，一直都没有制定法则，直到我研究上古之事，发现了这个骗局。”
“神域划分后，祂们并不想要新神。万年来修士修行最高的境界就只有登仙境，所谓制定天地法则，就是为了让登仙境只能止步登仙境。”
“可惜我发现得太晚了，时间已经来不及让我推演出一个不灭的法则。于是，我制定了一个死而复生的局。”
万千腕羽在神庙的海水中飞舞。
组成一个王座，让祂从容地坐在上面，金色的瞳眸一瞬不瞬望着曳月。
“最复杂的东西，往往就是最简单的。制定天道法则，就如同修士修道。洞虚，便是洞察天道生死规则。制定出属于自己的法则。”
“行道，当法则说出来，被证实，法则便是真的。”
“破真，便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证验法则的真伪，坚韧。”
“入圣，倘若法则证实，便存在。”
“登仙，人所制定的法则和天道勾连融合，被天道承认。”
“如此，才可突破人和神的最后一丝界限，飞升封神。”
凤凰冥尊就像是教导弟子那样，事无巨细对曳月讲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