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蒋行舟身后走出来了一个人,道:“大人,我先进去看看。”
那人是毕如,是和蒋行舟一起来到这里的。见蒋行舟点头,毕如走进小屋,过了会儿又走了出来,面色有些复杂。
“里面是什么?”蒋行舟问他。
“是……一个人。”毕如很为难地回答,这个用词他斟酌了很久,但不管怎么斟酌,说起来都有些诡异。
阮阳喉咙嘶哑,哭声苍凉,好像溺水的人一样死死抓着蒋行舟不放,直到阮阳悲伤到极致又弯下腰开始干呕,蒋行舟终是看不下去了,道:“毕如。”
毕如会意,手刀劈在阮阳后颈,阮阳便晕了过去。
“我先带他回蒋府?”毕如将阮阳背了起来。
蒋行舟站起身,轻轻地擦去阮阳满头的汗,才点点头,“交给你了。”
“大人放心。”
二人离去之后,蒋行舟这才踏进小屋,才半只脚进去,空气中的怪味便惹得他皱了皱眉。
烛火映照下,土榻上躺着一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像丝毫没有听到屋外的嘈杂一样。
死了?
蒋行舟上前,揭开了盖着的布单,一个人露了出来,但只一眼看去,蒋行舟便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上了年纪,遭受过极刑,四肢被砍,本该是鼻子和耳朵的地方只剩下血窟窿,舌头也被剜下,一张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此时竟然大大睁着,居然还在缓慢地转动着。
但这一双眼睛形如桃花,与阮阳的那一双极为相似,虽是上了年纪,而且不辨五官,但从骨相来看,年轻时定是个名满京城的美人。
这是……阮阳的娘?!
阮阳竟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亲娘变成了这幅样子?!
思及阮阳方才的反应,蒋行舟心中大恸,一颗心都揪得生疼,他不由倒退两步,撑在了桌子上,桌上原本堆着的一堆书便被他这么推了下来,扬起了地上的浮尘。
为什么会有书?
蒋行舟扯回一丝理智,将书捡起来,只见那几本书上的字迹均出自同一人手,匆匆看下来,才意识到这是十几年前的稷王手书。
手书上,韩太医之前所说过的前朝秘闻一应所载,除此之外,还提到了一个东西——先帝遗诏。
手书上说,稷王偶然得知先帝病逝前曾写过一封遗诏,交给了当时的大内总管曹英,交代他在自己殡天之后才可宣读遗诏,但这封遗诏却不翼而飞了,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先帝没有留下任何遗训,之后弘帝登基,顺理成章。
明明写着重要秘密的手书,竟然就恰好放在姜氏的屋内,恰好让阮阳和蒋行舟发现,恰好读到了?
一切会这么巧吗?
门口,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早知道你们会来的,蒋少卿。”
蒋行舟猛然回头,逆光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虽是看不清面庞,但蒋行舟已然知道他是谁了。
是罗洪。
就在几息之前,蒋行舟才幡然醒悟,这一切都是罗洪故意而为。
毕如今早来报,说当铺银楼都没有画上的玉佩,但他见一个女子身上戴过一样的,他打听了一下,得知那个女子偶尔会来这里,便悉数告诉给了蒋行舟。所以蒋行舟才会来到这里,恰好碰见了阮阳。
罗洪派出刺客,拿走了皇后的玉佩,目的是引导蒋行舟和阮阳二人往羽林军的方向追查。他还有意让罗晗听到侍女谈话,勾起罗晗疑心,所以罗晗见到蒋行舟的玉佩之后才会起了自己调查的心思。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一定会私会阮阳,是借罗晗之口诱导蒋行舟与阮阳一步步顺着玉佩的线索追查下去!
不管是罗府侍女也好,玉佩线索也好,都是罗洪故意让他们知道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找到这里来。
这些手书,想也不想便知道也是故意放在这里的。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
蒋行舟站起来,迎面对上了罗洪,问道。
这一问没头没尾,但罗洪听懂了,道:“为什么引你们过来,还是为什么要兜这么大的圈子?”
“为什么非要他亲眼看到这一切?”
罗洪一怔,没想到蒋行舟竟会问出这个问题。
蒋行舟长身直立,深吸一口气,道出一问:“以这样的方法,让他亲眼看到变成这个样子的娘亲,将军不觉得残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