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示真心
房中沉寂,沈鸿薛将束起的头发拆散开来随手梳过两下,从看不清晰的铜镜前起身往窗下的案几边走。尚未完全冷却的茶水冒着最后残存的一点热气,他倒出两杯却没送到自己嘴里,起身往屏风遮掩之后的床榻走去。
祝焰裹着被子缩在最里,脸色算不上好看。
人间的香对他一向是起不上作用的,进地宫时仓促,意识到香味不对劲时早就吸入不少,他对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一向不放在眼里,屏了沈鸿薛和合欢的呼吸就懒得管自己。出来时候长街上的晚风吹得人神清气爽,祝焰没想到,这东西还能欠着劲儿,顺着自己操控它那会儿的神灵交互溜进不少在他身体里,等他做好准备之后再出来挑逗。
寻常的发热难耐在他身上也倒不明显,只不过看什么干什么都莫名懒懒的提不起力气。他原以为是太久没回鬼界所以一时灵力受限,趁着沈鸿薛离开前去洗漱时运行两下,血脉在身体里一反常态的横冲直撞起来往不该去的地方流,他堂皇的停下动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情景的原委。
难以启齿的理由让他无颜对沈鸿薛说出真相,只得装伤称病躲在床榻角落里,骗一骗他端茶递水难得伺候自己一次。
“人间的茶水自然比不得你的好,时辰已晚,勉强将就一下吧。”
沈鸿薛往前探进一步,想要将水稳稳递到他手中,见他动作迟疑便迟了些放手。两只大小相似的手在小小的杯子上意外的交叠片刻,柔软冰凉的触感在皮肤上短暂停留,他刚要脱手离开,祝焰却反而受惊般往后一缩,过于明显的颤动带着几滴水珠溢出杯口,洒落在他裹在身前的锦被之上。
沈鸿薛有些怔楞的看了眼自己手头的东西,又看了看晕开在布料之上的水渍,回身放下杯子,撑着手往床里坐了坐。堆在一起的被子隔在他同祝焰之间,他忽然来了耐心,将有些混乱的床整理清楚,然后重新回到角落里坐着的人面前。
祝焰偏着头靠在身后的墙上,虚虚闭着眼睛,一时间无法催动灵力快速逼退这点药性,原本就不算太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起来,祝焰猛地坐直了身,一睁眼就是沈鸿薛近在咫尺的脸,紧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他活了这么多年,没感受过几次浑身激灵的感觉,为数不多的几回全都奉献给了他。祝焰将身上的被子又往领口之上带了带,想着要说些什么支开面前的人,沈鸿薛一只手不由分说探到他胸口,将被子连带他胸口处原本整齐的衣服往下一拽,顺着领口一路往下摸到小腹,又颇为怀疑的戳了戳。
“你……你……”
“受伤了?很严重么?”
祝焰挂在嘴边的“孟浪”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紧急拐回肚子里,沈鸿薛关心的方式来得突然又直接,让他好不适应。方才被用力戳动两下的地方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却莫名有些发痒。这抽骨般的无力感实在是不舒服,祝焰终于妥协,将周身的被子一掀,解开被他拉扯乱的衣衫往他身边挪动些许。
“方才那香,想是循着我催动它时候的空档,有些融进我血脉里了。”
方才的香?沈鸿薛想起地宫里那两股味道,一股是脂粉腌渍出来的甜腻,一股则是欢好情爱味道夹杂着甜腻花香的催情香气味。嫌弃破烂的人最终被破烂坑害,方才的遮掩一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沈鸿薛看他模样,脸不红心不跳,想来也并不严重,便也不再多说多问些什么。沉静下来的空间被难以掩饰的尴尬气氛包围。沈鸿薛遮掩着抿抿唇,出门去索性将整个茶壶都拎到床侧木台上,掀开顶盖来任由最后那点热气流散。
“你的体质异于凡人,想来不会真的任由其控制住神思。多喝几口冷茶缓解缓解,今夜床让给你,我去睡外边地板。”
沈鸿薛作势要起,手腕忽然被人猛的拉住往回一收,一阵天旋地转,他手里还捏着茶壶的盖子,水珠弄湿他掌心,又打湿几缕从他手掌之间逃脱开的长发。祝焰轻而易举将他抵在身下,那床被子还挡在两人之间,叫他只隐隐约约感受到布料之后用力收紧撑在他身侧的腿。
奇异的温度从祝焰身躯之中燃烧直透皮肤之上,他找回些催动力量的力气,却生了借这药性名正言顺发疯的心。这样的机缘巧合不多,既然被他遇上了便不能就这样平白浪费。
沈鸿薛感受到自己腕上由凉到烫的手,心下忍不住一惊,往自己被紧扣住的地方看过去一眼。身后长长的头发被自己压了大半,还有些发梢被跪着的人扣在膝下,他不耐的往后仰头缓解那阵似有似无的拉扯感,迫不得已对上祝焰在暗色里发亮的墨蓝色眼睛。
居高临下总给人一种睥睨轻蔑的感觉,祝焰低头迎上他目光,挪动两下膝头,扣着手腕将整个人往上带动一大截,直到两双眼睛能够平视,直到他滑动的喉结正巧能全部被他收进眼底。
药力的催动和眼前被无限放大的细节共同刺激着祝焰的神经,不似平常凌厉的眼神,失去章法约束的一头长发,散乱的衣裳,还有下意识伸长的脖颈。腰身处重新出现的紧实的线条凸起,隔着薄薄的衣料撑出分明的肌肉走向。胸膛,脸侧,掌心,发梢处不知从何而来的湿润,原本没有光彩的屋子落在祝焰眼里忽然多出几道潋滟的水色,他屏住呼吸,循着本能往下,唇瓣相碰一触即发,在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骤然靠近的瞬间,沈鸿薛竟然也忘却了抵抗挣扎,脑中一片空白的看着他就这样往自己身上贴近。
两股带着不寻常温度的呼吸交织缠绕,鼻尖相碰擦过两下,祝焰就这样停下动作,在真正亲吻前最后一秒。他甚至能感到他下意识从口中吞吐出的呼吸,不是欣喜,是紧张与惶恐。
他偏开头去,在一切混乱无序发生落定前的最后一刻。祝焰在迷蒙中找回两个人都短暂消失的理智,他松开两指方才用力的手,这才注意到沈鸿薛发红的手腕。他沉默不语,趁他失神的片刻重新回握而去,红痕在一阵温热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最后一点没来得及消散的温度。
被子呼啦啦一下被人从床上拎起,祝焰抱着东西往外走去。沈鸿薛顺势坐起身来,隔着屏风看见他跪在小榻上铺铺整整,碰撞摩擦声逐渐平息。手边打开的茶他滴水未进,沈鸿薛扣紧的手缓缓松开,捏紧的盖子落进床榻里,只在他手心留下个圆润的盖子边缘痕迹。
“是我不甚清醒,今夜我睡外边。”
手腕上的红痕在他刻意的疗愈下不剩丝毫,细软的皮肤和分明的骨节紧贴自己之后什么也没留下。他将茶壶重新盖好,借着外面不甚清晰透进来的光,屏风上丝绣勾线泛着经年累月后陈旧的黄,影影绰绰的轮廓不再动弹,他收回目光,不理睬打湿的领口和头发,放轻动作将床铺收拾整齐,再规规整整的睡进自己的那一半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