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人
“噩梦，驱邪，若仍然不见成果呢？”
内庭里传出的哭声由远及近，祝焰不得不在厢房外设下结界以隔绝这几近准时到来的声音。原先只不过是梦魇缠身的小事却就这样不明就里的同桐君联系在一起，符纸的效力尚未摸清，但沈鸿薛觉得定然不止做做噩梦这样简单。
就像他们从前所想的那样，若只是想让她做个梦，大可同那道士要个一劳永逸的梦魇符，凭着李毓的安排送进内殿侍奉的那些个宫女手里，再找个角落贴上便是，什么烧灰入药，根本多此一举。
“我们来这儿，也有两日了吧？”
祝焰收起腿来，黑暗的厢房里只剩下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交织，外头值夜的是为手中提着灯，从透光的窗后一闪而过，他干脆垂下床帘，让厚重的布料将床榻与外界彻底隔绝。
“两日，李春酲两日都没有走出过一次内殿。”
入梦时候得见的画面大多是李春酲在公主殿中的从前，花园，外殿，画面的真实感让两人几乎忘记白日里没有她的时间。祝焰这样提及，沈鸿薛才跟着一同反应过来——她这两日几乎足不出户。
“那太医进去时，我见过那姑娘，仅凭肉眼这样瞧着，也倒还算无虞，至多有些神采不济。”
“我记得今日那太医问诊时，李春酲曾说她身上发凉。此时正值七月，寻常风寒也不至于拖上这小半月。”
是那符纸的作用，沈鸿薛几乎明确下来。消耗精力元气，又不让人安枕入眠，若是长此以往，精元耗尽，灵体受损，最后便是个油尽灯枯，香消玉殒的结局。
李毓若是要李春酲死，又想同时兼顾着自己慈悲仁爱的美名，下毒实在是最好的选择，最后再随便找个替罪羊，说是刺客混入宫中误将毒药混进了公主的饮食之中即可。即使有心人觉察不妥想要探查一二，但死无对证，也绝不可能真找得出什么确切的证据来。这种细水长流的方法同干脆利落的毒杀比起，最不同的便是一点，那就是时间。
更长的时间意味着风险的累加，夜长梦多的道理李毓比谁都知道，所以才会养着个沈鸿薛来，对谁起了防备有了杀心几乎从不犹豫，他出手果断的风格也就是那时候同他习来的。宫里虽然口风严谨，但嘴毕竟长在各自的身上，难保走漏些风声消息出去。李毓竟然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也要走这一步险棋来对李春酲下手，背后必定有他认为比这风险更值得去求的回报。
但沈鸿薛实在是想不明白，李春酲不过一个空有名头的公主，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李毓着手去设这样一个局，顶着压力也要用上她这步棋？
“明日的巡夜，是不是就轮到我们了？”
“嗯。”
祝焰应下声，又想起昨日那太医的话，想起李春酲明日要找法师来公主殿里操办法事的事。她近日来白日里从不动弹，那就只有晚上得闲。他倒也并不将人间那些半吊子道士作弄出的些鬼画符跳大神放在心上，总归是于他没什么影响。
拉起的床帘不仅将窗外那侍卫手上灯笼的光挡了个严实，连同新鲜的，带着点夜里凉意的风气都不分你我的一起堵住道路。两人躲在这张小床上说了这会儿话，连带着整个帐子里都闷热起来。沈鸿薛感觉些燥热，伸手将寝衣的领口往下拉开些，就这样大点的地方，长手长脚的人稍微动动对方便能轻易感知得一清二楚。隔着布料的摩擦，同自己不同的温热呼吸还在吞吐，热度攀升，距离更近。沈鸿薛对他脑子里的一切无知无觉，只是觉得热，所以该为他宽解开些衣衫，又忘了他其实根本感知不到温度的改变，也根本不像自己一般有常人的体温。
“你这绳系得似乎有些.....”
紧。
纠缠在系成绳结的布条之间的手被人急切的捉住，祝焰在衣衫松开前跪坐起身，将他整个人堵在身前。察觉到沈鸿薛下意识的后仰，他伸出手去，顺着束好还未解开的头发顺着方向将手指插进发丝之间。他不会深吻，甚至连亲吻都觉得陌生，第一次的探索发觉只是被他一味的挑逗撩拨，自己则全然陷进意外的惊喜之中，对那个吻的回忆只剩下极度喜悦之后的麻木空白之中。祝焰靠着鼻尖去找准位置，蹭过他颤动的眼睫，又带着讨好的意味蹭过他脸颊上那颗痣的位置，他其实根本瞧不太清，太近了，但他觉得应该这样做。
从里到外，从过去到如今，从眼睛到嘴唇，他太吸引他了，所以连同一颗算不上特别的痣在他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意义。祝焰刻意不闭上眼睛，他能在夜里看见东西，但他不行。他并非想要靠着身形的优势和肢体的控制强迫他掌控他，他只是循着自己的本能，想要落实这一整个亲吻的动作。他想开口询问，却又很是适时的想起那夜时候他对自己说的话。
“我很喜欢，所以下次不必再问。”
他扣着他的手松开揽住他支撑不住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又带近些距离，祝焰知道他是喜欢的，整个人放松所有力气任由他随意的抱着，他难抑欣喜，真正吻下去时候却又顾及着自己是否有些太过莽撞刻意放轻的动作，直到得到他的反馈时才敢用些力气。他不闭上眼睛，即使相隔太近他根本看不清，沈鸿薛脸上的细节在他眼里被史无前例的放大，连同方才蹭过的每一个地方，连同他因为每一次换气轻微颤动的眼角，黯淡灰败的世界里，他却染上自己带给他的，独属于亲吻的艳丽。沈鸿薛没有声音，两人之间收缩为负的距离将唇齿磕碰的缱绻变得格外清晰。这个吻乘兴而来，沈鸿薛不问他缘由，只是顺势配合他动作，希望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