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尸臭滔天之中四溢飘零的哭声之中,沈鸿薛剑尖淌着不知何处沾染的黑色血液,祝焰站在他身后,冷眼看着面前面色平和的桐君。
“什么时候知道的?说说吧。”
“黄泉阴气世间无二。”
漫天阴云翻涌遮蔽天日,桐君用被剑气划破的衣袖矜持的蹭过一把脸颊。他故作夸张的后退一步,冲着祝焰行了个礼数周全的大礼。
“从你第一次进入地宫,打开沈家灵堂的那时起,我便早有所察觉。”
“如今得窥真容,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从一开始便值得。”
幽冥火焰的晶蓝色在瞬间暴涨,祝焰轻而易举冲破之前所设的咒枷,躯体无法承载压抑许久的力量致使其开始四处流淌冲击,形成一圈汹涌咆哮犹如浪潮般的牢笼将三人圈入其中。阍暝剑不断低鸣震动嗡嗡作响,所有尖锐澎湃的力量在接触到沈鸿薛身周的时刻全都化作柔和的水雾朦胧,他擡手挥拜,灵力尽数收入他指尖,顺着血脉流淌至心尖之上。
“东施效颦,愚蠢可笑至极。”
环绕三人的灵力巨圈开始朝着桐君一人收拢,巨大的吸引力将他原本就单薄的身躯摇动到几乎站不住脚。他看着祝焰脸上似有似无的讥笑,在一片刺骨的冰寒之中回他一个几近柔和的笑容。
“鬼神殿下,话可别说得太早。”
“你的灵力伤我一分也是伤沈大人一分,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与沈大人,可是命途纠缠的两个身躯,一个魂魄啊。”
耳边被狂暴的风声席卷吞没,沈鸿薛擡头,原本被翻涌黑云所遮蔽的天上被一道金光突兀撕开一条裂缝,犹如戳破华贵布料的利刃,直直冲着风暴中心的他们袭来。光芒所落之处伴随着难以直视的金色焰火,一路缓慢燃烧照亮天地直至触到祝焰的风暴外圈。他面不改色,但额角已然出现冷汗。沈鸿薛握紧手中的剑柄,看着身侧的人强行与天抗衡僵持的模样,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握剑疾起冲向桐君身前。
天梯降临的时刻,他必须保证在那一瞬间刺破他的胸膛,那是唯一一个能同时刺破他灵魂和身体的瞬间。
即使他会感同身受同样的疼痛,即使他面临的也是同样的死亡,沈鸿薛摁住胸口那个小木头人,他无法回头,但无比确信身后那双眼睛绝不会离开他身上片刻。
他相信祝焰,相信自己。
阍暝碰撞拂尘,原本柔软翩飞起来的白色须毛在同剑刃相抵的刹那变得坚硬无比,两股几乎同样冰寒的灵力交错对峙然后同时弹开来。背后的火光在祝焰的抵抗之下减缓了进入风暴的速度,却仍然在步步推进。沈鸿薛明白时间不多,他挥动长剑重新刺向面前的人,这一剑带着出其不意的意味,无比干脆利落刺向桐君身侧,将他舞动拂尘的手划出一个深可见骨的伤痕。他感受到疼痛滞缓片刻动作,沈鸿薛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般借用阍暝和祝焰的力量来回穿刺在桐君身周,狠厉诡谲的动作几乎让他无法预料他下一次会出现在何处。鲜红的血液从被划破的伤口中流出,将他青白的道袍染出深浅层叠的血色红花。沈鸿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发让桐君始料未及,剑刃再次贴着他耳郭擦过,面颊上的伤痕还来不及淌血便被再次席卷而上的阴气封成一道红色的冰碴,一寸一寸狠狠刺入他的骨髓。
“沈鸿薛!你疯了!”
桐君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两人身上全部的伤痕重叠,比起他而言,或许沈鸿薛看着更为惨烈些许。身周那些萦绕保护他的祝焰的灵力无比温柔的贴合上他暴露在外鲜血淋漓血肉翻开的伤口开始缓缓的治愈起来,灵力的主人抽身不得,几乎透支了全部的魂力在外抵抗,祝焰强撑着胸口处的一口气,他不敢将剩余下来留存的最后那点力气全都立刻加赠到沈鸿薛身周。
因为那才是真正用来救命的东西。
“我是疯了.........”
“从你教唆李毓构陷加害我全族致使灭门,修建地宫夺去那么多无辜女子性命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这一天........”
“哪怕玉石俱焚,你今天也必死无疑!”
原本飞速流动着的灵力在神火的燃烧融化之下被强行撕裂出一个破洞,九天之上的至阳之力第一次同鬼界至阴相对,祝焰知道时候已到,他开始渐渐收回手,主动退却为它让出一条路。沈鸿薛的攻势还在继续,桐君大约知道他已然抛却种种顾虑,也不再同一开始般任他攻击,他的身手算不上好,但因着那些血气所化的福泽庇佑的原因,桐君轻而易举便能调动借用山下头灵宝观绵延往上的香火烟气,灰色的薄雾缠绕迷蒙在沈鸿薛眼前叫他看不清一切,拂尘的长须趁着他失神迷失的时刻毫不留情抽过他之前加注桐君身上,自己也同样暴露在外的伤口。血腥气在每一次他舞动拂尘时翻涌浓重,沈鸿薛咬牙还手,手上力道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剑刃斩断拂尘的脆响声时不时落入耳中,天梯上头缠绕交织的烈火带着灼热炙烧的痛楚渐渐逼近他背后,寒热两重折磨之际,沈鸿薛听见背后一声带着几乎嘶哑的声音,低低的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鸿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