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月就算有心理准备也被这话问得满脸羞赧,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裤边,辩驳的话如鲠在喉。
他曾经就设想过,他这样的人,一定是在自然规则面前最先淘汰的,可他一腔孤勇,在此刻摇摇欲坠地跃跃欲试。
白皓要出言为他辩解,顾三月拦住了他,声调颤抖着回答老人:“血缘关系我没办法辩解,可是,我出现这里,是因为我真心喜欢白皓。”
白老爷子显然不屑,哼了一声,话语如同五指大山压下来:“毛头小子,一句真心喜欢值几个钱?”
顾三月被问得险要落泪,与母亲交流时的无力感再次占据他的脑袋,他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吸了吸鼻子,大着胆子说:“比不上您的万贯家财,可对于我和白皓两人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他没了钱,没了这后盾的家底,你再好好体会体会这喜欢有多少价值。”白老爷子惯常泼冷水,没把这话当真,转头把矛头一转,面朝白昭身侧的王蓓蓓。
“这位姑娘可是也做好了为喜欢付出代价的准备?”
王蓓蓓像一朵蔫了的花朵,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白昭,白昭没看她,与白老爷子的目光对视着,王蓓蓓只好正襟危坐起来,还未开口就被老人家打断:“老陈,带王小姐去偏厅休息吧。”
老陈是白家的管家,从白老爷子身后走过来,对王蓓蓓倾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白昭也回过头来说:“没事,你跟着陈伯去吧。”
王蓓蓓起身走出去之后,白皓捏着顾三月的手在他耳边小声雀跃着说了句什么,顾三月不敢置信,手汗浸湿白皓的手心,都没打断白皓的兴奋。
“行了,让他留下来也不过是因为接下来要算账的事情与他有关。”
“爷爷,我会证明你的判断是错误的。”白皓梗着脖子反驳,仿佛回到之前有些孩童一般稚气的模样。
“先听你母亲怎么说吧。”说着白老爷子把一直握在手心的拐杖往身侧一扔,往后倚靠在椅背上。
闻言,几人不约而同瞅住一言不发的女人。
白芙搂紧身边约莫八九岁的男童,柳叶眉微皱,她是很温婉的长相,轮廓曲线柔和,眼睛圆润,不是特别大,但是在这张脸上愈发彰显她的脆弱感。
顾三月发现白皓的长相随了他母亲的三四分,比起那种柔弱,白皓则是更具大男子的凌厉线条,看起来并不好欺负。
几个晚辈的视线也能让女人瑟缩,白芙垂下眼睛,护着怀里的孩子:“我没有别的诉求,只求小轲不要牵扯进这件事情中来。”
白昭离家十几年,把同样被家里赶出来的白皓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护着,一听自己姐姐对小侄子的拥护,出于本能护犊子:“那白皓呢,姐,他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也才十几岁。”
白芙眸色复杂地看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立刻撇开头说:“我已经尽过我最大的努力了。”
是啊,当初白皓柜出的与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别无二般,作为母亲,她在背后也偷偷向白昭汇了好几次钱,让他在外面多照看着些。
作为一个被父母做主了婚姻的人,那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最多的了,午夜梦回默默流泪的时刻,她都提醒自己第二天要汇钱,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心安。
而白皓这时候已经成年了,工作了,也不需要她过多干涉,她也不会像自己的父辈那样企图去掰正他的取向,现在她只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幼儿,让他不再重蹈覆辙。
“这样看来,你和父亲才是真正的一家人。”白昭冷笑一声道。
“不然你们怎么落得无家可归。”白老爷子把这句话当做神旨一样奉行,可不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至于那些情情爱爱,不过是没看清社会本性之前的挣扎罢了。
“我,”白芙轻声插话,“这一次让你们回来也是我的意思,我计划在短时间内与白皓的父亲离婚,因为涉及到财产分割问题,就让父亲把大家都召回来。”
在顾三月的理解中,白皓的父亲受白老爷子的重视,掌管着白家的家业,这个时候白芙居然会突然提出离婚,而白老爷子也没有反对?他反握住白皓的手安抚,白皓给他一个没关系的回应。
白皓说:“在谈离婚之前,可以考虑告他重婚罪。”
白皓的话无疑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不仅身边的顾三月愣了,连一向把自己居于高位的白老爷子都对他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
“你可想清楚,那是你亲爹。”
尽管只是这么漫不经心的一句,可也足以看出来他这位亲爹在自己爷爷心里有着多么重的分量,他不清楚爷爷当年是怎么相中他父亲这个穷小子,又是怎么放心把家业传到他手里,更不明白把小叔赶出家门那刻如何做下的决心.......
只不过,这一切在这一刻似乎有着越来越清晰的答案。
白皓哂笑道:“难道爷爷为了自己保全自己的眼光,还放任他逍遥法外?”
“谁允许你这么说话的?”白老爷子声音陡然增高,脸阴沉下来,对白皓没了好脸色。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白皓也不遑多让,直着身子反驳回去。
爷孙俩之间剑拔弩张,顾三月悄悄拉拉白皓的手臂,勉强让白皓收回了目光。
“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白昭,这就是你在外面教出来的好侄子。”
“他可青出于蓝。”白昭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给老爷子气得不行。
偏偏自己的儿子与孙子说的也都算事实,只不过他当家做主这么多年以来,有谁这样挑战过他的权威,把他犯的过错拿出来一遍遍鞭笞,这俩人,哪有一点孝顺之道!
“一天天净给人添烦心事!”白老爷子捡回拐杖对着地板咚咚狠狠敲了两记。
看老爷子不好过,白昭也算达到自己目的的一半,决定不再刺激老人家,而是询问自己的姐姐:“姐,你有什么隐瞒的事情趁人都在,全都说出来吧。”
白芙像是知道会有这么一问,搂着白轲的力气逐渐加大,把孩子都压得喊痛,“对不起,宝贝儿,妈妈不是故意的。”白芙抚摸白轲手臂的动作与她的语气一样狼狈,良久,她在挣扎过后,语气绝然道:“白轲只是我的儿子。”
这说法不太明显,在这样的语境之下,指代却是明显的。
不难判断,白芙这话也间接承认是她先出了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