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 / 2)

第八十二章

舒宜要做的其实也很简单,无非两件事:串联和贸易。

此前和西域联系不多,最大的原因还是碍于突厥。

那么大一个不稳定因素横亘在去西域的交通要道上,派去的商队,出使的使臣,十个有八个都遭劫了,音讯长久不通。

现在突厥暂时无力南侵,天降的大好机会,不抓白不抓。

舒宜当即奏请朝廷派些商队出去,大桓产得上好的丝绸、茶叶,在西域诸国可值万金,盐铁更是无价,奇货可居。

但盐可以择关系好的西域国家买点,铁、火药、冶炼出的新式兵器一样都不能买。所幸丝绸茶叶已经足够从西域国家内换得良马矿藏了。

陶修文这次走得远,一路走到大宛,大宛产良马,就叫汗血宝马,赫赫有名。

据陶修文消息,大宛新王登基不久,热切希望与大桓贸易,真是瞌睡碰枕头,至于沿线西域诸国,也各有想要的商品。又因着陶修文上次与西域不少王室混了个脸熟,还学了点西域语言,通商这个重任真是舍他其谁。陶修文被封了个官职,这次成了正儿八经的官方使臣,商队首领。

至于串联嘛……

大桓这次派出的专职外交和谍/报人员,都掺在商队里,只作是寻常贸易人员。

这些暗中的力量就像水磨功夫,平时表面不显,功成之日才能惊人。

舒宜有这个耐心。

三月,大桓官方派出的商队带着载满货物的长长车队,趁着春风,由军队护送离开长安,一路西行。

北方的春日短暂,日子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秋天。

元征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八月中旬,舒宜听闻了不少消息。

比如,在北方十郡试点的耕种图册大获成功,今岁,朔方和十郡都是大丰年,运回长安的粮食比往年多了五成。

比如,第一批与西域贸易的收获也已运回,有好马、有金银,户部官员笑咧了嘴。

比如,杜老翁的实验田初见起色,他又找黄盈申请了一批实验田和人手,道要再行研究,说不定几年之后,真能有良种推广全国。

比如,商队中的谍报人员真发挥了作用,楼兰国王传来国书,愿为大桓属国,共抗突厥。

突厥这个年过得不好,到了秋天,打秋风的突厥散兵再次出现在漠北,蠢蠢欲动,西域和朔方都传回了消息。

楼兰多年受突厥骚扰,早就不堪其扰,国书中称,愿提供兵马一万,及楼兰举国的防御工事,只求能长久屏突厥于漠北之外,大桓与楼兰,永结为好。屏退突厥后,楼兰愿举国南迁,只求大桓能庇护一二。

这份国书诚意十足,朝堂上讨论不久,自然答应了。

闻岱领兵亲自北上,接收楼兰兵马,抵抗突厥袭击。

舒宜产期将近,没有去城门相送,只在发兵前一日送至府门口。闻岱执着她手,道:“我争取早点回来。”

舒宜笑道:“少担心长安,西域事大,不必论早晚。”

闻岱笑笑,不接话,为她理好斗篷领口,又抚了抚她鬓角,低头对闻曜道:“好好听阿娘和外公外婆的话,等我回来。”

父子又说两句,闻岱一按闻曜的肩,转身上马。照夜白踏着满地黄叶,声声清脆,马上之人白袍玄甲,越发显得姿态矫健。

行至街口,闻岱一勒马缰,借着照夜白转弯的功夫回头望去。层层铁甲也掩不住他在马上的挺拔身形,冰冷的兜鍪下,闻岱和舒宜眼神相触,眼睛一弯。不过短短一瞬,闻岱轻轻一摆手,终于回身策马,狂奔而去。

为免夜长梦多,闻岱一路行军如飞。他只带了轻骑兵,并无粮草辎重,取食于沿途各州郡,不过五日就到了朔方。

楼兰距朔方尚有百里之遥,且楼兰在大漠戈壁深处,大桓军队并不熟悉。闻岱拒绝了带上众多向导、后勤、援兵的提议,只领三千人,深入大漠。

苍如松还想再劝,闻岱擡手止住:“带太多兵马,就成了在楼兰部面前炫耀武力,惹得他们平白惊心。且大漠之中,难保没有突厥贼兵,万一打草惊蛇,反倒失了先机。”

带的人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动静,在突厥人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一切。

“若是楼兰人和突厥相约设伏呢?”苍如松问。

这也是朝中不少大臣所疑虑的,只是方伯晏和闻岱商量过后,坚持接受了楼兰的橄榄枝。

闻岱淡淡笑了一下:“那他们怕是找错了人。”

苍如松心中一凛:论起打仗来,闻岱还没怕过谁!

闻岱不再多言,吩咐道:“我不在时,朔方防守须得外松内紧,巡逻依旧如往常一般,只是多往戈壁撒些斥候,盯死了,突厥人有任何冒头的动向都不能放过。”

“是!”

闻岱只领三千人,悄然隐入茫茫大漠中,三日之后,终于到了楼兰。

其时黄昏将尽,天边隐现一勾弯月,楼兰王廷派使者候在城外,闻岱跳下马来,微一拱手。

使者忙躬身下拜,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道:“将军远来辛苦了,还请随我来,国王特设下盛宴,以庆贺两国永结为好,有上好牛羊,万金美酒,以犒各位勇士。”

三千人自然不能全部随着入城,楼兰国王很识趣,索性将宴席设在城外,命人起了连绵的帐篷,其间穿插篝火,好一派热闹景象。

闻岱远远望了一眼远处的营地,笑道:“也好。”

说着,闻岱对身后打了个手势。那三千兵马一直静默地矗在原地,半分多余的声息都没有,直到他手势一出,三千人又整齐如一地动起来,在副将带领下去了营地外围。

虽只是临时酒宴,士卒们照样一丝不茍地在帐篷中粗略扎营,分批领取酒食等物。

闻岱则与十来个亲卫一道步入营地中央最大的那一顶帐篷。

楼兰国王四十来岁,头发分股结成辫子,头戴毡帽,脸庞被跳跃的火光映得通红,笑道:“时间仓促,只能整治些简陋东西,不要见怪。”

他汉话居然说得不错,亲手为闻岱注了一厄酒。闻岱挥退欲接的亲兵,也亲手接过,一饮而尽,将酒厄翻过面来示意一下:“岂敢。此等美酒难得,多谢殿下美意。”

这餐宴席岂止不粗陋,简直过分盛大了。满座皆是楼兰王室高官,身后侍立的亲卫披挂整齐腰悬长刀,篝火上炙烤的羊羔滋滋往下滴着油,火光照得月色都暗淡无光,托着金盘的侍女随着舞曲上前,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闻岱微一擡手,拒了要贴近的侍女,自取了刀来切肉。为行军方便而扎紧的袖口勾勒出精悍的手臂线条,依旧是客气有礼的,却无形中拒了人于千里之外。

酒肉渐次上齐,闻岱微微倾身,欲同国王谈些兵马交接的细务。国王目光闪烁一下,强笑道:“今日宴席,不说那些,我楼兰人好客,必要招待好远道而来的客人,喝酒!喝酒!”

国王高举酒杯,满席上的贵族们也随之举起酒杯,欢呼起来,倒真像是别无他意,一心要宴饮到尽兴了。

闻岱快速扫视一圈,也随之一笑,举起酒杯:“好说,这一杯我敬殿下!”

下首也有几人在打量闻岱。

一个佩单边金耳环,满面阴戾的男人放下酒杯,对身边的大胡子用楼兰话哼笑道:“大桓国书上说特地派他们的大将军过来,说什么威名赫赫,我看不过如此!”

大胡子一拉他袖子,正欲说什么,金耳环不屑道:“汉人嘛,惯会推崇一些‘温文有礼’,‘礼贤下士’,都是些没用的美名。我看着,却觉得温驯得像绵羊。”

闻岱看似一无所觉,实则将这几人举动尽收眼底,并将其人与情报中的楼兰贵族一一对上号:那个满脸大胡子的,是楼兰王后的母家兄弟,管王城防务,一个带单边金耳环,眉眼阴狠,是楼兰大将军,余下几个,则是他们的谋士属官。

他转过头,正好金耳环说完了话,傲然冷嗤一声。闻岱微微一笑,对着他的方向擡了一下酒杯。

金耳环一愣,也举起酒杯,两人面上都带着友好的笑意,各自干了一杯。等闻岱转过脸,金耳环才对大胡子笑道:“我说什么来着?”

一个老鼠须谋士陪笑道:“距离那么远,汉人又听不懂我们楼兰话,大人们不必多心,面上过得去就成。”

大胡子叹口气:“是,但你们的那个计划,我总觉得担心。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金耳环截断了他的话,“你甘心放下楼兰的官位土地,背井离乡去汉人的地盘,看人脸色领俸禄过活?我看国王是被汉人蒙蔽了心眼。再说,只有三千人,能顶什么用。这个将军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你看他宴饮那幅酣畅样子,怕是等会就得被灌醉。”

大胡子想一想,不说话了。

金耳环带着少有的耐心道:“五千甲兵就在城外,听得消息便能进城,与营地内的士兵里应外合。今夜之后,你的亲侄子就能上位,咱们继续在楼兰过快活日子,这还不好么?有何不放心的。”

大胡子这才散去满面犹疑,应了一声。

且看上首,闻岱仿佛真如金耳环说的那样,面无异色,与国王相对举杯。国王被灌得有了三分醉意,闻岱及时伸手一托,两人正是酒至酣时。

闻岱把着国王的手臂,恳切道:“大桓正欲安定西域,抚慰百姓,殿下此举高义,圣人感念不已。我离长安前,圣人特意叮嘱我,不仅要封赏国王,贵国上下促成此事的官员,皆有牛羊金银和土地赐下。”

此话一出,不止国王,下首官员们眼前都是一亮。闻岱趁势站起,与不少人一一碰杯,亲卫在他左边捧着酒壶,右边则是楼兰小厮,为他一一介绍。

转到金耳环和大胡子面前,闻岱沉声笑道:“今日识得二位英雄,真是不虚此行。不知你们的行装里带了多少美酒?待到来年长安城中,再与诸君共饮!”

金耳环扯动嘴角,虚应了一声。大胡子却不察此问,卡了一下,立马说:“一定,一定!”

闻岱极为亲热地拍拍他肩膀,两人哥俩好似地碰了一杯。

饮过一轮,又是一阵歌舞,不少人脸色已经通红,闻岱看起来有了三分醉意,斜倚案几,正朗声大笑,俊爽之气扑面而来。

此时月上中天,金耳环看了眼大胡子,咬牙道:“到时候了。”

说着,他一手招来小厮,将腰间一道纯银腰牌解下,借着案几遮掩递过去。小厮无声地出去了。

闻岱垂目,掩下眼底一片洞明的沉静,头微微一侧,身后的亲兵也悄然退出帐篷。

帐外,原本为闻岱带来的兵马预备的酒瓮还原样堆得高高,三千军士婉言谢绝了楼兰人的招待,聚拢在一起。

借着夜色,亲兵将话带到,而营地的边缘,出现了几个不起眼的影子。

“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划破了夜空,随后,火光大亮!

一个楼兰小厮打扮的人躺在营地边缘,喉间穿过一支箭,地上一滩暗红的血。

今夜宴饮,事关重大。侍卫都是楼兰亲兵中亲自挑选,也不许人随意出入,以防泄密。是什么人偷偷派小厮从边缘潜出,要传递什么消息?又是什么人杀了他?

楼兰守军还在疑惑,为首的小队长举旗不定,不知要不要向上禀报,忽听一声鸣镝,自己喉间被架上冰凉刀刃。

“不许动!”身后人道,“营地戒严,许进不许出!”

清脆鸣镝声响,中央的大帐中也听得清楚。金耳环与大胡子对视一眼,表情有异——这不是他们预先定下的任何一种信号。

闻岱却忽然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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