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
天亮的越来越早,林山卿每日也醒的很早。她坐在铜镜前将长发都挽起,脖颈处清清爽爽。
她最爱这清晨光景,有清脆鸟鸣,清新空气。
用完早饭,便去到处走一走,踮脚看看葡萄藤上的葡萄,再去荷塘看看多了几支荷花。
她总会在路上遇到江风旸。
往往就在拐角处的石榴树下,她刚走到这里,背后江风旸轻唤:“五娘。”
两人便常常同行,一起路过那一片荷塘,跨过圆拱门,走过一条小径,小径旁开满了午时花。
这条小路走完,再往前便是长桥,桥的尽头通往大殿,行至长桥,林山卿停住脚步——她该回去了。
“阿旸低头。”
江风旸听话低头,林山卿整理好他的帽子,目送他走过长桥。
这里多水鸟,长脚的鹭鸶飞过,惊扰了水里的鸳鸯。
人在桥上走,如在画中游。
夏日气息里,迎来了大越的花灯节。
阿言说,花灯节要提着亲人做的花灯在夜晚走过一座桥,月亮会将身上的污浊都驱走,花灯投射在河海之中,会引来河伯的祝福。
前几日宫人们与亲人会面,都拿回来了一盏花灯,大越的百姓无论有多忙碌,总会为孩子做上几盏花灯。
江风旸的十一弟一大早就提着花灯来东宫炫耀,这是他外祖母做的,特意托人送来了宫内。
宫内他年最幼,只有五娘愿意陪他玩,所以他得了新东西便第一个拿来给五娘看。
十一费力的爬上椅子,举着花灯给林山卿看:“外祖母做的,五娘觉得好不好看?”
“好看!”
她接过来细细看,由衷的称赞。
十一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溜下椅子跑出去,他还要给其他皇子炫耀一番。
林山卿看着他的背影发笑,也走出门去。
她独自出了宫,看到街上许多孩童提着花灯跑来跑去,脸上的笑容阳光明媚,有个孩童跑的太凶,撞到了她的腿,朝后一仰,呜呼跌倒,花灯也摔在一旁,他双眼泪汪汪。
林山卿赶紧将他扶起,又将花灯捡起,他指着花灯抽噎道:“坏了……”
林山卿抱起他走到树下方,安慰道:“我来修,不哭不哭……”
花灯损坏不严重,林山卿简单摆弄一下便已恢复如初。
孩童又提着花灯跑跑跳跳,林山卿微微一笑,擡头往前走。
她在天水一间听人说书,直到夕阳将沉才决定回宫。
慢悠悠走回去,她停在烟柳桥上,桥下有位老人在劈竹子做花灯,他的孙儿就蹲在一旁,双手撑下巴,眼睛一眨不眨。
她也坐下来,在暖黄的光影里看着他们。
这位老人手脚麻利,不一会儿花灯就已成型,还要往架子上糊纸,小孙儿仿佛就是盼着这一步,小马扎又往前挪了挪。
老人做的是兔儿灯,糊上纸之后需要上色。
小孙儿已经跃跃欲试,手里拿着毛笔挥来挥去,不过毛笔被老人拿了过去,小孩子扁扁嘴,还是聚精会神的看。
最后老人家将做好的花灯放在他手心里,他提着花灯跳起来。
林山卿弯弯眼眸,又垂下头看手指,她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可又没有留下的理由。于是坐起身,徐徐往回走。
欲沉的夕阳将山峦染成缤纷颜色,林山卿走入宫内。
阿言在东宫门口等候,见她来松了一口气,迎上前道:“太子妃出宫该叫上我的。”
林山卿有些歉意道:“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出了宫门,便率性而为了。”
“无碍无碍,咱们回去用饭吧。”
“好。”
太子妃已经开始用饭,太子还在听张大学士口若悬河。
张大学士日日钻研《易经》,又痴迷于河图洛书,近日有了新的见解,拉着众人一同探讨。
张大学士能说会道,当年凭着口才赢得江鄢赏识,在学术上颇有造诣。
如今直至傍晚,他还在侃侃而谈,并且越讲越亢奋。
太子有些坐立不安,今日回东宫本该很早——若不是周南将他拉过来。
他如此坐立不安,是因还有一件要事——给五娘做花灯。
奈何张大学士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他只好碰碰周南的胳膊。
周南慢慢回头,以为是有什么吩咐,可太子殿下只是轻飘飘一句:“帮我挡着点。”
周南一时有些好奇,生出些八卦之心,可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回头看,只能拿余光瞟着看。
有周南挡着,江风旸便放心了许多,他从衣袖里拿出小竹条,这是清晨从宫内带出,预备在空闲时便拿出来。
张大学士抑扬顿挫,他在周南的掩护下——做花灯。
剩最后一步了,糊上纸绘上画,花灯便成了。
张大学士眯着眼一看,略显疑惑道:“殿下,您在做什么呢?”
江风旸有些心虚,衣袖将花灯掩盖起,恭敬道:“看看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