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88
在出锅的时候陆柚才调味——适量的盐和味精，再放点点茴香和胡椒，不多，就筷子头沾着的一点点，让本来就因为长时间和鲫鱼、棒子骨熬煮的汤祛除了大部分的膻味，只留下一点点若有若无。
这一点点若有若无是陆柚故意保留的，毕竟羊肉汤如果吃不到羊的膻味那就没意思了，但考虑到当下大众的口味，也不能存着太多——没听见等待的客人有不少都是家里会在冬至炖羊肉汤但是嫌弃腥膻的嘛？
而这一点点羊膻味和鲫鱼的鲜美融合得恰到好处，再加上棒子骨熬汤特有的厚重口感，让人一口羊肉汤下去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了鲜美浓郁的羊肉汤中，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暖和舒畅起来。
“太鲜了！舌头都要鲜掉了！”发出感慨的是那个耙耳朵老大爷，他旁边坐着自己的妻子，此时也在小口小口地抿着羊肉汤，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舒展的皱纹和微眯的眼睛无一不透露出惬意。
“好喝吧？而且一份又有菜又有肉还有汤，贵是贵点，但也就这么一回，平时的蒸菜卤肉饭也便宜，我们俩口子做饭不好整，你都做了几十年的饭了，辛苦了该歇歇了。”
老太太本来还想说老头子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但是听到最后一句，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就出不来了。
罢了，难得遇到老头子晓得心疼人，她还是不去说那些个扫兴的话了。
这么想着，老太太便心情轻松地夹了一块切好的水煮羊肉。
羊肉是大概是九分熟的时候陆柚就捞起来了，然后切成片，中间还有点微微属于没有熟透的软。
但是在上桌之前陆柚会用漏勺在一直保持着微微沸腾状态的羊肉汤里再过一趟，一是为了加热二是将中间那点九分熟的肉烫到十分。
这样一来，端上桌后客人吃到的，便是又热乎又喷香并且口感恰恰好的羊肉片了。
吃之前再夹着羊肉片在特别调制的干辣椒面碟子里沾一沾放入口中，羊肉口感很嫩，干辣椒面辣而不燥，辣而不痛，微微的辛辣完美去除肉质中隐约的腥膻，只余下天生自带鲜味的羊肉。
鲜，辣，软，弹，嫩，滑，羊肉和干辣椒面相得益彰，越嚼越香，让人吃完一块忍不住就想去夹下一块。
等吃多了羊肉拉着了，就可以喝一口鲜香得掉舌头的羊肉汤，如果想吃素可以将豌豆颠在热汤里过一遍，因为豌豆颠都是掐的嫩尖尖，所以哪怕只是在热汤里过一遍也可以断生，去除掉那点微不可察的涩生味儿还保留住豌豆颠特有的多汁和鲜甜。
最后再把饼子配汤，从舌头到胃都得到了熨帖。
羊肉汤的生意出乎陆柚的好——哪怕他已经比平时的客流量高出了20%，但到晚上的时候还是卖了个一干二净。
其中大部分都是选择外卖或者自己带着大碗来打包——用其中一个食客的话来说，就是将这羊肉汤带回去之后，再自己炒两个素菜，准备好一筲箕清洗好的豌豆颠，再煮一锅二米饭或者面条，都足够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了，又好吃又省事。
如果不是陆柚在中午的时候看到火爆的场景见势不妙，直觉让他早早把店里员工和自家人的那几份给留下来，估计忙活完一天连他们自己都没得吃的。
因为高晋年不在家里，考虑到小饭馆里热锅热灶的不如就吃了再回去，高雪婷又还没有放假，于是陆柚专门跑了一趟中学找了班主任，给高雪婷请了几个小时，把小姑娘接出来一起吃羊肉汤。
高雪萍搭着安斌的顺风车一起来了小饭馆，两个小不点儿更是三点多放学后陆柚就拜托章思满去把小哥俩接过来，给他们安排了个空桌子写作业。
高爱党高爱军则是带着他们那一大份羊肉汤赶回了落霞村——亲妈早就嘱咐他们花钱多买一点够家里六个人吃的，此时家里人都还等着品尝呢。
XXX
冬至过后的第二天，这一天本来在村里人看来是和往常一样平平无奇的一天。陆柚也本来打算和以往一样早起去县里的小饭馆——从落霞村到县里，哪怕陆柚权力蹬车也差不多要快两个小时。
只不过当下交通不便，家里存的钱得先紧着买车，所以陆柚也只能暂时将在县里租房的打算搁浅了。
唯一让他觉得还好的是，路上并不是他一个人，而且有高爱党和高爱军结伴一起。
他们的自行车上绑着从村子里带着的新鲜蔬菜和鸡蛋以及陆柚在家里按照高晋年留下的方子熬的酱料、香料粉和辣椒油等——尤其是后者，绝对是一品鲜菜品如此受欢迎的重要因素。
至于陆柚的三轮车里，则坐着每天要去白溪镇上学的两个小不点儿。
送小哥俩进学校后，就由力气更大的高爱党换骑三轮车，陆柚会在镇上再采购一点猪肉、面粉、油、调味料之类的堆放在三轮车里——毕竟县上还是比镇上的物价稍微贵那么一丢丢的，能省则省嘛，而高爱党那驮着蔬菜的自行车则换成陆柚骑。
累是累点，麻烦是麻烦点，但想到赚到手的小钱钱，个个都有干劲得很。
等到了一品鲜的门口，章思满已经进门打扫好了卫生升起了火，温暖的温度驱走了冬日清晨的寒气，几个人又是干劲满满的一天。
下午两点过后，基本上小饭馆就没什么人了。
趁此机会，陆柚他们几个都会将小饭馆里的长条板凳拼起来小憩一会儿——像是现在入冬了之后为了防止睡一会儿起来感冒，还会裹一层棉被。
这棉被是陆柚自己掏钱买的，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棉花，是用旧棉花翻新的，被面则是高雪萍她们做衣服剩下的碎布头拼接起来的，有一种凌乱的美。
棉被只有一条，不过在这个时候也足够了，章思满、高爱党和高爱军三个都是火力十足的大小伙子，挤一挤完全没问题，更何况，很多时候他们送外卖不一定都能在差不多的时间回来。
至于陆柚，他没有午睡的习惯，再加上不送外卖体力消耗没那么多不怎么需要补交恢复体力，最重要的是，他很有[已婚]的自觉，不会和他们仨挤，他宁愿守着灶台边一边烤火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有时候在给高雪萍他们画点儿服装稿（虽然比不得专业的但这会儿还够得上用），有时候则是算一算成本利润和近日总结，有时候则是捧着本书看，总归不会闲着发呆。
到了大概三点过的时候，大小伙子们都睡起来了，便又开始准备晚餐——该洗的洗该剁的剁该腌的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