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淮瞧着她水目流盼,似怒似嗔,美不胜收的模样,眼底不自觉地染上了温柔的笑意。
他看了对桌那一天真一深沉的两人一眼,随即俯下身靠近崔莹,在她碎发滑落的耳畔轻声说道:“你心里最明白,何必问我。”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因此这话只有他两人听得见。
崔莹原本还是生气的,但是被他这话一说,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热,将头垂得更低了。
“我该明白什么?”她的声音顿了一顿,仿佛觉得这样的回答还不够分量,正在想该如何追问一句的时候,却觉得右手手上一暖,被他的手在桌下握住了。
于是她刚才想到的话在这一瞬间尽数忘记了。
连淮修长的手指慢慢挑开她蜷卧着的手心,然后将他的掌心与她的贴在一起,十指交错相扣,牵着她的手。
“你若是不明白也没有关系,晚间我再说一遍给你听就是了。”
崔莹感受到耳畔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气息,一阵酥麻,紧张却舒服的感觉直触心底。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回如此亲近了,可是……她却总是不长进,每一与他亲近都觉得心跳加速,又紧张又喜欢,宛如果酒佳酿里,清香,甜蜜,醉人,百尝百新,永远都不会有腻味的一天。
明明在初遇到他的时候,她还是可以面不改色的调戏于他,而心中毫无波澜的……真是越来越退步了。
连淮在她耳畔说完话,撤身后坐,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大了些,但他牵着她的手却依旧没有放开。
“我要玩牌了。”崔莹轻轻地挣了一下。
连淮侧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有点害羞了,于是不舍得为难,依言放开了她。
崔莹感到手中一空,松了一口气,却又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掌心,仿佛觉得有些遗憾。
而在桌子的对面,银觞洗完了牌,放在了木桌中央。
却见他随即侧过头去,声音不轻不响地问秋雁:“你刚才说有许多姑娘都爱慕你们庄主?”
这句话让崔莹和连淮不自觉地向对桌的极乐殿堂主和连家庄丫鬟看过去。
也许是他们潜意识里都有些好奇彼此在外人眼里的模样,两人都没有立刻出言阻止话题的延续。
“多得一年四季都有人拜访?”银觞接着说道。这话说得平静,甚至带有几分漫不经心之意,叫人听不出分毫危险。不过崔莹了解他的性子,听出他这是有些生气了。
想来倒也合理,她是知道连淮为人的,因此虽然百般醋意,却不会当真为此气恼,而银觞不了解他,自然会因为此事替她感到不忿。
“是啊。”秋雁不解其意,于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回答。
“她们都是些什么身份地位的人?”银觞在问话的时候,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他是故意有此一问的。
崔小主在极乐殿中向来是至高无上的,从没有什么人能压过她一头,即便是崔天一都不行。此刻他听到连淮如此受欢迎,仿佛更胜于小主,他心中自然憋着一口气,实在是不吐不快。
崔小主如此冰雪聪明,美若天仙,那应当是世间的人都围着她转才行,怎么可以输给连淮呢?
“普通百姓,或者是官家小姐,又或是江湖中某门某派的……”秋雁还没有说完,忽而见到银觞扯了扯嘴角,似乎颇为不屑。
“我当是什么人。”银觞颇含讽刺地笑了一下,随即正色说道,“你可知道喜欢我们小主的都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吗?”
连淮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擡眸看着银觞,将注意力全都移在了他的话上。
“什么人?”秋雁呆了一呆,下意识问道。
银觞做出平静的表情,仿佛他所说的人对于崔小主而言只是稀松平常,然而一出口却叫人浑身震了一下:“胡国三皇子,番王钦定的继承人。”
连淮刚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
“这胡国三皇子对我们小主一见钟情,曾经托媒几次三番入殿求娶小主,每次来都带上重礼,足可见其诚意。每逢过节他也必会遣人到小主殿前送上重金厚礼,车队排满山路,极乐殿上下几人不知。”
连淮放下了茶杯,侧目看向崔莹,看得她心中一跳。
“银觞。”
崔莹轻咳了一声,伸手把放在中间的牌,又推到了他的前面。
“洗完牌就该发牌了。”
然而这一次,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牌不翼而飞的就变成银觞了。
“不必劳烦。”连淮将牌接了过来,淡淡一笑道,“洗牌的功夫既然已由他做了,那这发牌就理当交给别人。否则未免也太苛待了些。”
银觞不由得心下骇然。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早年靠的就是坑蒙拐骗,像这种在桌上顺手牵东西或是藏匿手下动东西的功夫,他比谁都熟练。连淮竟然能从他的手下没有丝毫障碍地拿走东西,可见他们二人的武功已是云泥之别。
连淮看向银觞,又接着说道:“银堂主平日里向来沉默少言,难得今天有兴致,不妨让他多说几句。”
崔莹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连淮的侧脸上,下一刻却与他若有所感而投来的视线相撞。
这几日里,他们两个一直腻在一起,对彼此的熟悉更甚往常,她只这一眼就看出他此刻有些不悦,恐怕是吃味了。
她心中暗道不妙。想起从前柳如媚言语调笑之间曾让他好一番吃醋,又想起了这刚刚过去的燕云飞之事……连淮虽然平日里大度宽容,但是一碰到她的事,可着实能吃醋。
但是连淮既然都如此开口了,她再拦着就仿佛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任由银觞说了下去,只是私底下牵了牵他的衣袖。
连淮感受到袖口上的微动,心中喜欢,面上却不显,反而将袖子抽了回来。
崔莹抿了抿唇,又好气又好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理他了。
连淮见她后面就再无反应了,于是靠近她低声说道:“姑娘不是要玩牌吗?怎么还来牵我?”
“好啊,原来是因为我刚才不让你牵手,你现在就不让我牵袖子了。”崔莹仿佛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压低声音说道,语气很是得意,“你怎么这样小气?”
“我如何小气了?”
“你还欲分辨……”
然而话音落地之后,崔莹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他的袖口卷住了,顷刻间的功夫就缠在了一起,将她牢牢牵在他身边。
“那这样,莹莹就不说我小气了?”连淮笑道。
崔莹顿时语塞,脸上不自觉地一红。她低头去看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袖,心中暗道是她想牵他,可不能由他牵着了,于是想办法扯回袖子
……
两人就这样不知缘何而起地玩闹起来,却同时沉溺于此,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