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温书青脸色青白，臼齿要得咯吱作响。
突然起身，进屋。
过了一会，门扉轻响，顾渊迈步进来，不说话，也没有继续动作，只是站在门边看着他。
他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一室寂静，呼吸声几不可闻。
垂在身侧的手在颤抖，他的声音却平静得简直反常：“如果我早点儿发现那畜生……碧瑶就不会死在他手里。”
顾渊突然道：“你我都不是神仙，谁也没法做到十全十美。这世上唯一一个要为方家兄妹、薛碧瑶之死负责的，只有楚玉楼。”
温书青垂眸不语，半晌，忽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他侧过头，偏狭长的眼睨着顾渊，幽暗的房间内，他的神色令人看不真切。
顾渊看着他近在咫尺，却又朦胧的侧颜，有些痴痴的，心中叹息：你何必这样问——你明知道，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只有问：什么时候动手？
可这话他没有说出口——有些话，本就是只能放在心底。
他只淡淡的道：“你说。”
温书青：“楚家堡放出消息，正月十九，要举办一场武林大会，这是个机会。”
从天地盟混战，到剿灭长河帮，楚玉楼终成最大赢家，他竭力积累的武林声誉，也要到了能发挥功效的一天。
顾渊眉头紧蹙，道：“你莫非要——”
温书青淡淡道：“到时候，天南海北的江湖人聚在一起，岂不正适合揭开他的真面目么？”
顾渊心知，方云锦讲出这样的过往来，对他刺激着实不小，可是……
“那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出这个一直压在心头的问题——没什么比这个更要紧。
屋里静了一静。
“药的确有问题。”
顾渊的心一沉：“那——”
话没说完，温书青紧接着道：“可是，我已经知道真正的解药在哪里。”
“真的？”顾渊声音提高了一些，“他告诉你的？”
温书青笑了：“当然不是，我自己找到了线索——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骗你做什么？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又好了一些？只不过，这药得分次服用，因此导致症状时有反复。”黑暗掩去他眸中的异色，只轻松地道：“我会拿到剩余的药，别想太多。”
顾渊沉默了一会儿，问：“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安排。”顿了顿，加了一句：“别留我看家就好。”
温书青极轻的露了一点笑意，快得令人几乎以为那是错觉。
“送一封信，但不是现在。”
屋外。
顾潇湘知道，今晚这事给师弟刺激得不轻，眼看人失魂落魄的进了屋子，正想去劝劝，又见顾渊先一步跟去了，她心下略一迟疑，暗道：叫那两人单独说说话也好，书青这时，想必也不愿人太多。
于是她回过身，对方云锦道：“方姑娘，你今后有何打算？”
她还没答话，薛洪岫抢先道：“自然先报仇，而后随我回春泉山庄。”
顾潇湘一双横波目冷飕飕自他身上刮了过去：“你姓方？”视线又往下走：“你是个姑娘？”
薛洪岫瞪着她，脸色隐隐发青，衬得那眼珠子乌沉沉阴森森，像要流毒了似的。
可这院子中的两个姑娘都不怕他。
顾潇湘更蛮不在乎，朝天翻了个白眼——她白眼居然翻得也很好看，“不是，你插什么嘴？”
方云锦刚发泄了一通，这时候情绪平复下来，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垂着头，沙哑地道：“顾楼主，我……我还没想好。”
薛洪岫扭过头去不看她，嘴角紧紧抿着，眼睛瞪得很大，很凶，竭力掩藏其中那点难过的情绪。
“叫什么楼主，叫师姐。”顾潇湘把声柔和下来，对她安抚地道：“你不要担心——过去，我们不知你的下落，想要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可是，书青这些年一直在调查你哥哥的案子，他从没放弃过；江湖上，许多武林同道也没有忘记。小锦——我可以这样叫你么？以后，你的事就是书青的事，书青的事，就是我们无相门的事。”她顿了顿，声更低沉、温柔了一些，重复道：“你别怕，也别担心。”
方云锦本已克制了的泪意，又涌了上来，月色下，她那半毁的面庞一下一下的抽动着，自觉丑陋，就低了头，默默擦泪。
顾潇湘看得心疼，走上前，干脆一伸手将人揽住，安抚地在她肩头轻拍，“你先在这里住下，等事情了了，让你蒋师哥给配些药——他虽不善内科，但对体表之伤毒，还别有一番心得。”
实际上，蒋天昭最擅辽体表外伤，当年，“大丹门”的二公子与人比斗，失足跌落山涧，命虽捡回来，却落下满身满脸的疤瘌，他爹捧着千两黄金，亲上缥缈峰，求得蒋天昭出手，才将儿子一身伤痕去了个七七八八，总算能出门见人。
顾潇湘话里留了余地——非是对师兄的能力不信任，只是，看这姑娘脸上疤痕太重，时日也久，万一治疗效果不理想，何苦现在给人那么大的希望？
方云锦垂着头，低声道：“谢谢师姐。”
她并没怎么往心里去。
这些年，薛洪岫和碧瑶没断了给她请大夫，可是，人家一看见她的脸，就连连摇头，都说治不了了。
对此，她已经认了。
今生唯一的执念，只剩下一个——杀楚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