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楚玉楼提着剑,一步步向她走来。
“我本来不想杀你,”他垂头看地上动弹不得的女人,轻声一叹:“他又要生气了。”
“可是,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呢?是你们想杀我,我才反击——想必他不会这么不讲理的,他一定可以理解。”
他喃喃自语、反反复复地道:“他一定可以理解的……”说着,举剑劈下!
鲁伯庸往这边冲来,但显然抢救不及了。
顾潇湘心一颤,瞳孔中倒映出寒光凛凛的剑锋,却挣扎不得,眼睁睁等死亡到来——
半空里突有蓝光一闪。
那光芒一瞬即逝,如流星般划出一道轨迹,直指楚玉楼持剑的手腕!
春水横剑一荡,“铮”的一声,那“暗器”被打落在地。
顾潇湘险死还生,往地上一看,不由瞪大了眼:这幽蓝小巧的兵刃,不是小师弟的寒江刀么!
她又惊又喜,急回头:“书青!”
她以为是温书青缓过来了。
可定睛一看,温书青还倒卧在桌旁。
是谁?
一道黑影紧随寒江而至,势若奔雷地冲向楚玉楼!
顾潇湘失声道:“你!”
薛洪岫捂着伤口,没好气的道:“可他妈来了。”说话语气虽不好,眼睛却亮了起来。
如狂风过境一般,黑衣人倏忽间攻出数十刀,身形快得令旁观者难以捕捉,一时间,耳畔只闻“铮铮”之声不绝。
他乍现奇袭,打了楚玉楼一个措手不及,一时连连后退。
顾潇湘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瞧,咬得下唇几乎沁出血来,忽觉有人来到身侧,一擡头,惊喜交加:“师兄!?”
蒋天昭将她扶起来,视线扫过那脚踝处刺目的血迹:“伤得重么?”
顾潇湘压下胸臆间翻腾之感,一把攀住他的手臂:“先去看看小五,我怕他……”
温书青已经半晌没有动静了,这实在是一种很不祥的意味。
然而顾潇湘腿伤太重,动弹不得,蒋天昭干脆将人打横抱起,先安置好,转头去看小师弟的情况。
顾潇湘道:“师兄,是他去找你的?”她看得清楚,这两人一道出现。
蒋天昭点头:“不错,这小子传老五的口信,说这里需要援兵,”顿了顿,道:“不止我,老二和老四也到了。”
只不过那两个另有任务,在别处忙着。
人多一些,总会更有安全感。顾潇湘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可一看蒋天昭的神色,不由紧张起来:“小五他……他……”
她不敢问。
蒋天昭粗略查看了温书青的状况,眉心那道悬剑似的竖纹,几乎深刻得快入骨了。
顾潇湘讲明今日发生之事,蒋天昭听得长吸了一口气:“他喝了白喉草?”
顾潇湘艰涩地点点头,悬着心问:“会怎么样?”
蒋天昭从来精研毒物,可面对这问题,也只有沉默。
在师妹逐渐绝望的视线中,他终于开口:“白喉草若是单独服用,人半日内必死无疑。”
顾潇湘抖了起来。
“不过,”他顿了顿,接着道:“他体内另有两种毒物,现在脉象诡异,和寻常中毒的情况大有不同……”
顾潇湘眼巴巴看着他:“什么意思?”
蒋天昭默了一瞬,摇头:“不知道。”
顾渊疯虎出闸一般狂攻楚玉楼。
但他的心却一点也不疯狂,冷静得甚至于冷酷。
他在十数日内奔波于鄱阳城、缥缈峰之间,为了及时赶回,已经两日没有合眼。
他的□□虽疲惫,心中却有一把火在烧。
那一日,他顺着山道上了缥缈峰,道明身份后,两个守门的童儿分出一个去通报,另一个则有点儿好奇的打量着他。
顾渊垂头看了他一眼。
那孩子也忒胆大,先去摸摸大马,而后竟围着他绕起圈来。
顾渊:?
他杀戮太重,气质冷硬,这么多年,还没有给孩子主动亲近过,一时间竟有点无措,不知怎地冒出一句:“你看什么?”
那小孩儿歪歪头,大眼睛滴溜溜的轱辘着,道:“你是五师叔的朋友吗?”
顾渊挑眉,看他仰头说话费劲,干脆蹲下来:“如果你五师叔叫温书青,没错,我是他朋友。你师父是谁?”
那孩子长长的“哦”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我师父姓蒋!”
顾渊心中了然——应该是蒋天昭的弟子。
小孩儿又往里面一指:“豆子是顾师叔的徒弟。”
顾渊漫不经心的听着,目光投向那片屋舍,有些着急——怎么还没人出来?
这时候,那孩子的声音又响起:“你为什么把包裹藏在马肚子
顾渊一时没过脑,嗯了一声,顺口问:“什么包裹?”
小孩一指:“喏,那个!”
他扭头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愣住——马肚子。
这马是温书青给他备的。
顾渊心中突地闪过一种猜想——或者说,只是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念头。
他探手一抹,那油布里的东西小巧冷硬,取下来打开,眉峰霎时紧蹙——
寒江!
幽蓝的纤巧的刀,长不过数寸,此刻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其上暗纹在阳光下涌动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他的刀为何会在这里?
顾渊懵了一瞬,脑子像给雷电劈中一般,猛地,探手从怀中取出那封信。
他只顿了一顿,就将信皮撕去,三两眼扫清了信中内容,整个人都僵住了。
正这时,先前的童子折回来,报曰:“师祖请你进去!”
顾渊如梦方苏,跟着那小童往里走,同时,手上做了个动作——他将那信纸揉捏成一团,指尖搓了几下,碎屑随风飘散。
屋内,三合上人正在饮茶,蒋天昭侍立在师父身后,见他进来,便迎上去,一伸手。
顾渊看看手,看看他。
蒋天昭见他不动,只好明示:“童儿说你替书青送一封信,信呢?”
顾渊平静道:“是口信。”
蒋天昭一愣,三合上人一手捋着长髯,擡眼看向顾渊。
顾渊面对蒋天昭还好,一对上那老人的目光,只觉如视烈阳,双目都微微刺痛。
他马上垂眼,恭敬的施礼,然后讲明来意:鄱阳武林大会在即,楚玉楼狼子野心,要借机掌权,情势危急,请几位师兄前去相助。
那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打量他半晌,点了点头,而后道:“我那小徒儿,给你添麻烦了。”
这声音似从深邃的古井中传出,隐有龙吟之意。
顾渊心神为之一颤,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名震江湖七十余年的武圣人——单就人家成名的岁月,已经比他爷爷的岁数还大,且又是温书青的师父,当即垂头恭恭敬敬道:“不敢,是晚辈得他照顾良多。”
他躬身,又一抱拳:“事态紧急,请老人家准许几位师兄与我同往。”
三合上人沉吟半晌,并不做声,也不叫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