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2)

番外

青天白日,异星突起,银砾绞着七彩神光,直冲入空,破云层,疾奔九霄。

至天门前,化作一道青年身形。

靠坐在门后的小仙侍惊醒,揉着惺忪睡眼,探出脑袋,恰好瞧见外头正四处张望的青年。

小仙侍登时睡意全散,忙爬起,整好衣裳,稳步迎至跟前,扬起笑友善地鞠了一礼。

“恭喜仙友得道羽化,小仙祝愿仙友从此仙途似锦,康庄可期。”

青年受宠若惊,立马也回礼道了谢。

“仙官大人。”他初来乍到,心有忐忑,“不知这里是何处啊?”

“小仙不过一介寻常仙侍,算不得仙官,仙友还是唤小仙乙尾吧。”

乙尾笑如春风,客气地将人往里引,“天有九重,一为底,九为顶。愈往上,仙力愈高。仙力越高,越有机会突破试炼,登得也越高。若日后做了仙官,职位自然也更高。此处正是一重天,乃飞升成仙必经之地。”

“原来如此。”青年若有所思地颔首,又问,“那到了此处,我该做些什么?”

“便是成了仙,仙友也切记,莫耽于修炼。每一重天,仙也分为当职的和不当职的,当职的有仙官、仙侍,不当职的叫散仙。一重天有星官府,待仙友入了仙籍,可先去那谋个差事,既可修行,亦能为自己积攒功德,日后好升职。”

乙尾摊开掌心,化出一折手册。

“若不嫌弃,小仙可将自撰的这本《一重天入门手册》赠予仙友,里面记载了一重天的规矩和详解,或对仙友有助。”

青年感激不尽接下,连连道谢。

“成仙不易,既入天门,尽早抛却凡尘情念为好,莫回头,仙友往后定仙途无量。”

“还有人、不,还有成仙后回头的?”

乙尾眼珠子一转,苦笑,正要再开口,一道红光划过眼前,转瞬即逝。

他暗叹口气,无奈止步。

“小仙就只能送到此了,前面不远就是第二道天门,仙友可在那里入仙籍。”

“多谢。”

道了别,青年走几步,忽忆起受了人家如此多箴言,自己却还未报上名号,急急转身,奈何,那小仙侍已然不见踪影。

青年只好作罢,怀着感激提步离去。

乙尾匆匆忙赶回天门,老远就望见一个俏丽的美仙娥占去他素日里偷闲的地处,席地而坐,好似朴实寡淡的石头缝里陡然生出一枝倾国绝色,叫人既惊又叹,忍不住多看几眼。

也怪不得她每次来,总会有那么多仙人前来偷看了……

乙尾这般想着,感慨地摇摇头。

随后几个大步,走过去。

“我的姑奶奶,你不好好待在你的五重天,怎么又下来了?”

白秋闻声擡头,毫不作想,一脸真诚应:“她们每日忙得紧,只有你能陪我多说话。何况这里离下界最近,也方便我离开。”

“言下之意,数我最清闲呗。”

乙尾拂了拂胸口,以免自己听得胸痹,到时昏厥过去。

看见摆在白秋身侧的花盆,他蹲到跟前,仔细盯了好几眼。

盆中有一株碧翠小草,根须浸没在清水里,绿叶间还缀着花骨朵,看着娇嫩不可触碰,随时会凋落,除此也再无何特殊。

“瑶池仙境里的水,真能滋养神识?”

“当然,西王母说过,将神识放进涤神草,日日以瑶池仙境的水温养,待开了花,我便可带着去地府,到时他再投胎做人,就可不必再承受魔胎宿命。”

乙尾点点头。

再看少女,他笑道:“此人不是你仇敌吗?你还这么帮他,明明每日都盼着离开,却为了这盆草硬生生耽搁了快十载。”

“他非我仇敌,只是不幸被占去身躯。”

涤神草里养的自然不是司徒枫,而是被夺了舍的石明朗,那个命运凄惨的小少年。

她本以为,真正的石明朗在被夺舍后早已神识烬灭,却没想到他求生意志如此强,一直怯栖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只是怕被司徒枫发觉,才不敢露面。

司徒枫身死,她也突破大圆满,意外飞升,便是在这时,小少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朝她伸手。

她握住了,一握就是十载。

“也不知几时才能开花,你不如别去下界,也别做散仙了,以你的资质,好好修行,仙途定不可估量。”

“不要,还有人在等我。”

白秋几乎是一口回绝,遂地微挑眉,笑迎上视线。

“少用忽悠新仙那一套糊弄我,还是想想自己吧,主动引路,又送手册,想让他们记住恩情,结果连人名字都不问,你日后可怎么攀情分?”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故意的,只有如此漫不经心,方能显得我不图回报,人家才更感激嘛。”

乙尾说着擡起下巴,一脸得意。

忽这时,听到外头有动静,他急忙又收敛了得意,端得一副谦虚有礼的模样站起。

“有人来了,你安分些,别捣乱啊。”

看他一会儿一个样,白秋乐得不行,人走了好片晌才稳住,接着叹息了口,兴致缺缺端起那盆涤神草。

“你啊,若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就早开花,早投胎转世,我才能早点回家。”

她真的好想念小狐貍啊……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涤神草前后摇摆了几下身躯,似是在点头。

白秋回神,惊讶地睁大眼。

又等须臾,那小心翼翼顶在叶子间的花苞终于有了动静,缓缓启开第一瓣,过了片刻,又绽开第二瓣……涤神草抖了抖,已完全盛开的乳黄小花娇嫩摇曳起来。

少女欣喜地反复确认好几回,才终于确信不是自己眼花。

“居然真的开了……”

那她岂不是马上能下凡去了?

白秋大喜。

“早知你这么厉害这么乖,我就该早点说的。”

听见被夸赞,涤神草高兴地弯下身躯,尚沾着水滴的嫩叶在少女手背刮蹭了下,留了浅浅一串水印子。

白秋弯起笑眸,抱着花盆站起,掸了掸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要往外走。

不想,天门外突响起怒喝声。

她擡眼,便望见一个膀阔腰圆的魁梧男子,右手持斧,左手提着乙尾的后衣领子,正大步流星走进天门。

乙尾挣脱不开,只能欲哭无泪地朝她无声求救。

白秋便拦住男子去路。

“放了他。”

“你又是什么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男子眼底翻滚起不屑,“让他直接领我去二重门试炼,他不答应,还说我不够资格,我就只好请他亲自去见证了。”

听这话,白秋瞬间了然到底发生何事。

这些年她也见过不少因特殊机缘成了仙的,未脚踏实地修行过,也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能爬得更高,刚入一重天,就急不可耐去试炼。

原本她是不管这等闲事的,反正无一例外都会在试炼中被打趴下,到时自然老实,可没想到,今日这个竟连最善卖人情的乙尾都会欺负。

目光落向被扔在地、践踏过的手册上,白秋默了默,掀起眼皮子。

“他的职责不是引路。”

“那又怎么样!劝你别多管闲事,我可不懂怜香惜玉!”

见他这是不打算罢休了,白秋无奈,解下腰间那块雕刻有“伍”字的玉牌,伸到男子眼前。

“抓他无用,拿这个,可直接上五重天,再挑战六重天。”

“当真?”男子狐疑地打量。

又看向乙尾,见这小仙侍也点头,这才信了,仰天大笑,扔开乙尾,转而要去接玉牌。

不想,白秋却在这时将玉牌扔上了天。

男子骂咧咧忙要去抓,少女擡腿,利落地一脚踹在了他胸口,再轻松接住落下的玉牌。

一声惊嚎,男子竟直接被踹出天门,化为一颗流星,往下界坠去。

乙尾眯着眼看,啧啧摇头。

“你这一脚不仅踹飞他的仙籍,还直接断了他近五百年再次得道的机会啊。”

“是啊,只有五百年,若五百年后他再次爬上来时,你还在这守门,那被踹的就是你了。”

这话听得乙尾身子一激灵。

他还没跟什么人结过这么大怨呢,而且五百年对于仙家来说,可没那么难熬啊。

他忙转身,打算厚脸皮求庇佑,结果一眼望见了白秋特意呈给他看的那朵小黄花,顿时愕然。

“开……你要走了?”

白秋点头,思量须臾,将手里的玉牌递去。

“送你?”

“这、姑奶奶你糊弄糊弄他也就算了,可糊弄不了我。”乙尾摆手,勉强挤出笑,“玉牌是荣耀,但也只是个象征,没那修为,拿了也上不了五重天。”

再说他也没那追求。

“不是让你去,是临别礼物……罢了。”白秋也不难为他,收起玉牌,转而从混元戒里摸出一条流光溢彩的云带。

“天孙娘娘用晚霞织的。”

“这个能要。”乙尾高兴接下,系在腰间,比划比划,怎么看怎么满意。

正要道声谢,一擡头,才发现人已不见。他急忙看向界下,却再无法寻见那道身影。

小仙侍沮丧地坐在地,良久,才幽幽叹出一口气。

“保重。”

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再相见了。

青丘族,圣物牵心藤前。

纯净灵力自少年两指间释出,源源不断注入藤身那道手腕粗的狰狞伤口里,宛若春雨,绵绵落在藤条上,被汲取得干净。

约摸一盏茶工夫,伤口才缓缓愈合,藤身重新变得光滑平整,似鬼匠精雕细琢过,全然不见伤口痕迹。

叶离沐仰头,端量着这株已存活了数千年的藤蔓,见其灵息丰沛,已恢复一如既往的生气,这才放下心,收了手。

大抵是一下子耗费灵力太多,他突觉疲乏,身子一晃,险些栽倒下去。

幸而红蔷及时出现,将人扶住。

“没事吧?”

“无妨,我休息片刻就好。”

说着少年矮身坐在地,闭目,调整体内灵力运转。

红蔷两臂环胸,看看少年,又望向面前这株巨大藤蔓,叹口气。

“数千年前,为庇护我们涂山一族,牵心藤在仙魔大战中落下此创伤,始终难以痊愈,唯有每五年承一次灵力灌溉,才得以安然存活。

也是自那之后,历任青丘族长便不得不肩负起此重任。

你可知,先妖皇离世时,曾特意替你卸去族长一职,便是不想你承此祸,可一世无虞。却未能料到,只因万魔宫那小丫头想要一根逢春木,你为做交换,竟又自愿担下这重任。”

叶离沐闻言,缓缓睁开眼。

“姑姑,她是我娘子。”

“知道你是心甘情愿,姑姑又不是抱怨她。”红蔷剜他一眼,无奈道,“姑姑是心疼你这么不知尽头干等着,十年不短,一辈子更是漫长,你回逍遥阁也好,回栖妖府、青丘也罢,只是别再等在那里了。”

“我知姑姑是好意。”叶离沐淡淡一笑,却是摇头回绝,“可那是我们的家,娘子若回来,定是先回家,所以我哪也不去,就在那等着。”

“你……呵。”红蔷气得掷袖,“九尾狐果然都是一群傻狐貍,愚笨不堪。”

“姑姑也是九尾狐。”

“我连自己也骂,不行吗?”

“……行。”

调运好灵力,待身子恢复些许,叶离沐见天色不早,便也没再多逗留,摘了些灵果打算捎给家里那三只小兽,就片刻不停地往回赶。

快要抵至时,忽闻一声苦闷哀吟。

他顿了顿,循声看,只见一个老妇人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块上,捶着腰背,正摇头叹气。

不经思索,叶离沐便在跟旁落地,走近鞠了一礼。

“婆婆,发生何事了?”

老妇人停下叫苦,眯着眼擡起头,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低哼,“还能是什么,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走太久路,现在腰酸背疼。”

听这话,少年作一番思索后,并起两指,掐出灵力。

不想此举却将人吓得不轻,以为他要动手,老妇人抄起怀里新采摘的花枝便砸了过去。

“你、你干什么?”

“婆婆莫怕,晚辈是逍遥阁弟子,是想替您治伤。”

“什么逍遥阁快活阁的,老婆子没听过,你别对老婆子使那些个歪门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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