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驿站偏僻,光从外面看就知道内里条件不佳,霍霆脸色微沉,被两个属下搀扶着入内,进门望见驿站内破败地都在掉木屑的装潢之后,脸色更沉。
“秦夫人住在何处?”
不等属下上前,霍霆已经远远望见了掌柜,出声询问。
来人衣着不凡,气质脱俗,尽管行动不便,但有侍从随侍一旁,掌柜不敢慢待,忙亲自引着霍霆往秦芍药所住屋中去:“秦夫人住在地字三号房中,您随我来。”
地字号?她离开谭府时,究竟经受了什么?莫不是谭府将她的私产嫁妆盘剥了下来?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如此苛待自己。
霍霆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眸中涌出抑制不住的怒气。
驿站狭小,掌柜话音落地不久,就已经行到了地字三号房前:“公子,秦夫人就住在里面。”
男人“嗯”了一声,收起所有繁杂的心绪,望向紧闭的房门,攀附住属下臂膊的两只手不由得收紧了些。
细细算来,二人已经有数月未曾见面,先前局势混乱成那般,多处吃食供给不上,也不知她有没有消瘦。
思及此处,他等待不得,用半边身子倚靠着属下,费力地腾出一只手来,敲响了屋门。
朽败的屋门沉闷地响了几声,屋内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谁呀?”
这声音从未听过,莫非她身边还有自己从未见过的丫鬟?
霍霆并未多想,只道:“是我。”
屋内的女声更加疑惑了:“你是谁?为何不报上名讳?”
除此之外,屋内再无旁的女声。
兴许她在歇息吧,故而没有听见自己来寻她,而这丫鬟从未见过自己,自然也不认识自己的声音。
霍霆于是道:“你打开门来,我进屋去瞧你们夫人,她认得我。”
屋内传来几声低响,似乎是两人在低声说话,商议什么事情。
奇怪,莫非她醒着?若是这般,为何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霍霆来不及多想,屋内便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到了屋门前,扣动了门闩。
霍霆放下手,下意识地用空闲的那只手理了理衣摆,才深吸一口气,擡起眼来。
面前果然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丫鬟,此时正呆呆地望着他的面容,目露惊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错开身子:“夫人,这位郎君寻您。”
霍霆被她盯得蹙起了眉,再不瞧这丫鬟一眼,被两边随从搀扶着,往屋内望去。
地字号房间更加狭窄,那丫鬟让开身子后,屋内一览无余,一个青衣女子正临窗而坐,缓缓擡起头,对上了霍霆的视线。
“你是谁?”
只一眼,霍霆瞳孔一缩,神色大变,甚至顾不得身旁搀扶着他的随从,猛地上前冲了两步,要不是属下牢牢搀扶着他,险些摔倒在地:“你不是秦芍药,她在哪儿?”
他声音带着难得的急迫,猛地扑进屋子,又跟着不少随从,实在有些吓人。
青衣女子与那丫鬟被吓了一跳,有些胆怯地抱在了一起,害怕地望着男人,低声道:“我,我就是秦芍药啊。”
“公子,公子小心些。”
属下们生怕他又伤着身子,连忙搀扶着他坐到屋中,其中一个属下小心翼翼道:“莫不是同名同姓之人?”
霍霆阖了阖眼,尽力稳住自己的心绪,再睁眼时,他比适才平静了些许,望向原先去打探消息的那个属下,声音冰冷:“寻个人都能寻错,待回转后,自己领罚。”
那属下呐呐应是,低声道:“是属下的错,公子放心,属下马上就去谭府,一定尽快寻到秦夫人。”
霍霆冷冷瞥了那人一眼,默认了此事,正当他转身要离开时,忽听那青衣女子小声道:“你们寻的,是谭府原先的儿媳,秦芍药吗?”
闻言,霍霆复又转身,定定地凝视着女子:“没错,你认识那个秦芍药?”
青衣女子听到他肯定的答复,神色变得极为奇怪,没有立刻回答霍霆的话,反而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
就在霍霆要不耐烦的时候,青衣女子才接着道:“可是,我确实是那个秦芍药啊,我便是谭府原先的儿媳。”
霍霆愣住,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我们夫人刚同谭府少爷和离,户帖都带在身上呢。”
适才开门的丫鬟嘟囔道:“这京城再大,嫁到谭家的秦芍药就我们夫人一个,怎么会有别人,莫不是有人冒充了我们夫人的身份,骗了你吧。”
“骗了我?”霍霆喃喃自语道,移过目光,久久地望着那青衣女子,许久后,他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又重新问了一遍:“你真的就是秦芍药?”
青衣女子点点头。
霍霆不再言语,缓缓转过身子,一步接着一步,挪出了驿站。
下属们紧紧跟在身旁,大气都不敢出,只时不时望向霍霆一眼,又赶忙移开视线。
男人的脸色明明一如往常,似乎很是平静,可只要靠近他便能感觉到,有一股寒气正一点点从他身上冒了出来,甚至比冬季的寒风还要冻人。
骗了他……骗了他……
男人脑海中不断回响这三个字,时不时又冒出女子的容颜,有笑靥如花的,有酒醉后迷糊的,有可怜巴巴的,那般鲜活,那般真挚,不成想,居然是个……